倒叙

少年时不知道情是什么滋味，一直受困万丈高墙，陪我余生的不是帝王，而是他？怎么也想不到，他走的比我早了许多。

也许是初次结下的困果，无法回应的情感都会埋葬在那棵梅树下，我也不懂这种爱是否能跨越世俗的鄙夷，但他陪了我一辈子。

后来……

疏影斜风苍水流笙，冷面与沉湎，青丝枯灯，我云鬓环白发，垂珠剔透，磋磋老媪，怎敌豆蔻的少女。我叹息了一声，不知道是病情突发，红墙上的雪覆得厚厚的，让人有了九天十地冻彻心扉的冷。我不知道过客来来往往，嘻笑的是冰寒的银装，还是不可留住的冰冷。

我抬头看着宫墙有数十丈高，我蹲坐在矮椅上，寒风刮得冷很疼，像红柿子被刮烂了皮，斑斑的红紫嵌在皱纹里，我说：“先帝，还记得冷宫吗？”

旁边无人应合，冷得趾头发白，头发上染白，云鬓如霜覆满了，我笑着墙外的梅花开得好，一朝几十年了，每逢冬天就要开得嫣红。

我拨动着手上快要搓泥的佛珠，小声的附着红墙说：“阿宣，你说，宫里生活吃不饱，穿不暖怎么还有人进来。”

阿宣每次的回答都如出一辙“主子，只要活着就好了。”

我不明白，活着是什么姿态，就像梅树讨逢冬风开吗？还是像流水淡淡的，被人扔上几块杂石也要忍受吗？

我问他：“宫里，就是我的家吗？”

他不说话，寒风一刮，我的头就更痛了，又要发癫了，她们说我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还挺快乐幸运的，没有拉去陪葬。

我叩击着朱墙，淡淡的风絮缠住了银发，显得面目狰狰，像一只落水要还魂的水鬼，宫女过来吓软了腿，直叫着有鬼。

我问他，他未回我。我扒着狗洞看，是深蓝色的长裳边角，我想阿宣何时用这么好的料了，抬头的一刻撞到了墙角，痛的我牙都疼了起来。

擦擦的边角声起来，耳朵也朦朦了，他们念叨着：“西宫那个老太监，死了，也算死的安祥，好像叫阿宣。尸体臭三天，恶心死了。”

我才想起来梅花的枝是越修越低了，不知道是什么年头了，只有嘎吱作响的木门和爬满青苔的台阶才是我多年欣赏的风景。

死是什么？我听他说过：“大抵是倦了，神仙将你拉去坐坐，横竖是换个地方做个家。”

我的家是哪，我一无所知，雪下得很大，打在我头上像响了个咚雷，我抱着头喊着：“回家了！回家。”大抵是我也想被神仙拉去坐坐，搓了泥的佛珠断了，落了满地。我也摔了个大跟头，趴在雪地里，冰冰凉凉的很舒服。

清晨的光破了阴沉沉的天，雪停了撒开了光晕，还是依旧的冷，我晕乎乎的睡了过去前指着天：“那里是神仙。”

雪厚厚的铺满了屋檐，雪没有停，只有一颗心停止了跳动，白发的老媪笑着将命运停在了雪滩里，也许那里有家了。

有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