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如记忆中那般，皇甫仪半遮半掩的讲述了那不许扯到旁人身上去的故事。少商起初还有些许耐心，但当皇甫仪说到孤女追随公子之时，少商却是心中冷笑。

　　待到皇甫仪说完前事，亦是不明为何未婚妻能等他七年，为他吃许多苦，却最终还是因为一桩小事固执退婚。

　　少商抿了抿唇，忍不住发问：“敢问夫子，若是公子在外七年，亦有青年才俊百折不挠追随那未婚妻，公子可会在意？”

　　皇甫仪愣了愣，“自然是会在意的。”

　　“那公子又怎能确信，未婚妻并不在意那孤女呢？”

　　“可！”皇甫仪急忙分辩，“可公子始终对那孤女不假辞色，更是反复去信与族人辟谣，言明于那孤女无意啊。”

　　“夫子所谓的不假辞色，不过是不接受不抗拒罢了。”少商说道，“公子待未婚妻不温不火，与待他人冷若冰霜，又有什么区别？”

　　“公子既然知晓，那孤女追随他，纵使未婚妻胸怀宽阔，并不介意，又可知这事传直公子岳丈家中，未婚妻又会遭受怎样的冷嘲热讽？”

　　“不过是不在意罢了。”少商只觉得气愤，端起面前米酒便是一饮而尽。

　　“敢问夫子，那公子后来可是与那孤女成亲了？”

　　皇甫仪浑身一僵，却是无法回答。

　　“那公子既与孤女成亲，却又怎的都放不下已嫁与他人的未婚妻，可见那公子既是糊涂不堪，又是毫无担当，更是自私凉薄。”

　　“往事不可谏，来着犹可追。既然没有放下前尘往事，又何必耽搁其他女子。既是已选择娶妻生子，又何必对已为他人妇的未婚妻念念不忘纠缠不清。公子只知道沉湎于往事不可自拔，却不曾想过他的所作所为会不会让那未婚妻再度陷入他人口舌纷争，那公子可知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这个道理？！”

　　“大丈夫立世，当能屈能伸，敢作敢当。那公子自己做出的选择，也当自食其果。那未婚妻在未能知晓公子有无前程，亦是不知公子究竟何时能归乡的情况下，等待并照顾公子家人七年，难道还是有错了不成？！”

　　“那公子的所作所为，说的难听点，就是恩将仇报，哼！”

　　凌不疑缓缓起身，走到那盏巨大的连枝灯前，拿铜针挑旺灯火，却是一言不发。

　　“情深不寿，便是感情再深，单凭一人付出，另一人无动于衷，夫子以为这般的感情能长久吗？”少商瞟了一眼凌不疑的背影，“若是深情被辜负，那便抽身而退好了。时光漫漫，又有什么伤痛是不能被抹平的呢？”

　　酒冷筵残，曲终人散。

　　皇甫仪酩酊大醉，楼垚见袁慎一人搀扶皇甫仪有些吃力，便上前帮着一起。

　　少商心中难免郁郁，让婢女捧来米酒后，便是自斟自饮。

　　“饮酒伤身，程四娘子还是少喝些吧。”凌不疑示意仆从婢女退至回廊，径自在少商身旁坐下，更是按住了少商手中的羽觞。

　　“不妨事，”许是酒壮怂人胆，少商语气生硬了许多，“酩酊大醉一场，醒时前尘往事尽忘，不好么。”她用力去扯羽觞，却如何也扯不动，索性松手探身去拿酒樽。

　　凌不疑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程四娘子，别喝了，且与我说说话罢。”

　　少商微微笑了起来，言语间却是有些自嘲，“我与将军差距甚大，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天色已晚，既是不能大醉一场，小女子便先行告退了。”少商略一用力，却挣脱不出凌不疑的手心，“将军，一来隔墙有耳，二来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小女子虽是不才，亦是门第不高，却也不想哪天听到旁人嚼些口舌，说我程家人喜好攀附权贵。”

　　凌不疑略一怔神，手上却是松了些，少商趁机脱身，让婢女领着往客居去了。

　　厅堂中烛火摇曳，凌不疑松开手，那用于拨火的铜针便是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更是被捏弯了许多。

　　他凝视着那铜针片刻，正要起身，梁邱起神色凝重的从一旁偏门走了进来，奉上一封玄色卷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