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那天。
顾云桥穿着嫁衣捧着一件衣裳站在邵王府门口。
长霄京都三月雨,淅淅沥沥下着,没人开门。
“前朝亡了,留了这么个痴傻的公主,咱们皇上瞧着可怜,送嫁给了邵王做妾。”
邵王原是有妻子的。
天色将晚,一马车停在王府门口,高正言抱着一女人撑着伞,看都没看一眼顾云桥,往里面走了。
顾云桥一愣,跌撞着扑过去,沉了一天的眸子大放异彩,将手上衣裳往高正言手里塞,冻的哆嗦着结结巴巴道:“正,正言,我娘亲说,女子大婚要给心爱的夫君送亲手缝的衣裳。”
她将衣服往高正言身上披,甜甜的笑着,“我不知道你合不合身,你穿,你穿……”
他怀中那女人一把把衣服拽来扔到地上,紧戚着眉目一脸痛苦的模样娇声道:“王爷,臣妾要生了,臣妾……啊~”
顾云桥慌忙去捡地上衣裳,跟着他们的侍女一脚将衣服踢的老远,她一怔,跌爬着去捡,高正言慌忙抱着那女人进了府,满脸厌恶的吩咐侍卫道:“打死了。”
侍卫应声:“是。”
“太医,快,叫太医。”高正言抱着那大着肚子的女人快步进府,邵王府的门哐啷一声又关上了。
顾云桥慌乱的四处爬着,直到摸到地上滚了泥的那团衣裳,咧开嘴嘿嘿笑了,紧紧把东西攥在怀里护着,几个侍卫互相看了一眼,猛地一脚将人踹趴在地。
顾云桥蜷成一团,捂着头泣不成声道:“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她满脸的泪撕扯着嗓子哭喊着,跪着拽着那侍卫的衣裤将藏在衣袖里的喜糖送出去,“我今天出嫁,你们不要打我,不要……”
雨越下越大,地上很快染血,周遭看戏的早就散了,几个侍卫啐了一口,招呼人找了草席裹上埋了。
“你说她是真傻还是假傻?”一侍卫披着蓑衣挖着坑,吸了吸鼻子问。
“听说咱们王爷带兵打进宫的时候,提刀砍下了她爹娘的脑袋,血喷了她一脸,她就在旁边看着,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公主,能不吓傻吗?”
“他们在说什么?”顾云桥头痛欲裂。
天上一道惊雷,坑挖的差不多了,侍卫正要抬脚把人踹到坑里的时候,脚腕突然被抓住,身子不稳,他自己栽了进去。
另一人见状,诧异了下,“你怎么……”
顾云桥缓缓的坐了起来,吓的那人话说一半面色惨白,“你没死?”
“贱东西气儿还挺硬!”说着他抡起手中镐锄正要砸下去,顾云桥身子一晃就躲过去了,麻利的站起来将人踹下坑。
她身子站的笔挺,睨了眼坑中俩人,甩了甩手,手上多了两根麻醉针,掷出去正中俩侍卫眉心,俩人登时就没气儿了。
捡起地上镐锄,顾云桥面无表情的将人给埋了。
踩平了土,雨也差不多停了,从这儿能看见长霄的京都,灯火通明。
她原是二十五世纪中情西所的人,手环是四次元医疗智能机械,创造它的博士称它为行走的医院,中情西所在世战中被炸,她魂落这里,看了看一并带来的手环,微戚着眉。
那就是一个普通的银环,看着并无特殊。
灭国的仇恨,血溅三尺的凤栖宫,倒在血泊里的爹娘,这不是她的记忆。
呵,能在活一世,占了人家的身体,怎能不为人家复仇?
顾云桥低头舔了舔手背上青肿的伤口,疼的倒抽了口凉气,甩了甩手,手环震的手臂微麻,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
没想到手环和这具新身体如此契合,它能快速修复自身重伤,保证环主的身体安全。
身上其它地方的疼痛也在慢慢减缓,她弯腰捡起地上自己亲手绣的泥衣裳。
突然身后一凉,猛然回首,一片漆黑,她甩了根针过去,针入木三分,那粗壮的树立马儿焦黑一片。
没人?顾云桥没在意,转身走了。
就站在树旁边的男人擦了擦脸上那道针划出来的血槽,看着这女人离开的背影,眸色深沉,这女人……死而复生?有意思?
邵王府一夜灯火通明,几个侍女端着一盆盆血水进出,一稳婆慌慌张张的开了门,伏跪在地,“王爷,不行啊,王妃难产,还血崩了,这……这怕是要母子双亡啊。”
高正言猛踹了一脚稳婆,咬牙怒斥道“没用的东西!拉下去斩了!”
说着着急的往屋里走,满头大汗神色慌张,里头人见高正言进来,都面色煞白,“王爷,妇人生产之地,您怎么能进来?”
“晚晚。”高正言紧抓着床上那女人的手,心肝儿都跟着打颤,“晚晚你在撑一会儿,本王叫了全城最好的稳婆……”
“快!快!”
那些个稳婆进来的时候都是眼睁睁瞧着上一个稳婆被拖到角落里打死的,几个太医也在堂外拧着眉摇头。
新进屋的稳婆听见产妇惨叫吓的脚都不会走了,只瞧了一眼,就晕死了过去,高正言憋着脸猛踹了那稳婆几脚,呵斥道:“本王告诉你们,晚晚要是出了什么事,本王叫你们尽数陪葬!”
“好大的火气。”顾云桥抱臂站在屋门口,“怕是王爷手上沾的血多了,罪孽深重,老天难赐你子嗣。”
高正言闻声看过去微怔了一下,这女人身上衣裳破烂,明显是从泥沟里爬出来的,依稀瞧得见嫁衣的影子,她不是傻了吗?
“啊!!!”床上产妇惨叫,哭喊道:“阿言,王爷!!”
几个稳婆围了上去,纷乱说道:“娘娘用力啊,快拿些参汤给娘娘喝着吊气。”
众多人便围上去伺候着。
高正言气急败坏的大步过来,红着眼高扬起手猛抽了顾云桥一巴掌,怒目道:“都是你这贱妇冲撞了晚晚,本王不是叫打死吗?你是怎么进来的?人呢!来人!”
顾云桥脸上火辣辣的疼,不禁舔了舔牙尖,倒抽了口凉气,嗤笑了声,从手环里取了根针在高正言眼前过了一下,甩手扎在了床上哭爹喊娘的余晚身上。
她立马就消停了,哭也不会哭,动也不动了。
煞时整个屋里的人都懵了。
不会是死了吧?
高正言心里咯噔一下,三魂丢了六魄似的忙回头,“晚晚??”
“她没死。”
“你干了什么?”
“啪!”顾云桥冷不丁的甩了他一巴掌,打的整个手掌都疼,咬着牙狠狠道:“不是英勇的战神吗?那特么杀我爹妈的时候不眨眼,手起刀落那叫一个快啊?”
第二章:你想一尸两命
高正言反应过来反手掐着顾云桥的脖颈将人提溜起来摁在墙上,“你这放肆的女人!”
“想余晚死吗?你想她一尸两命?”顾云桥瞪着眼,喘不上气脸色青紫,嘶哑着嗓子整个人显得狰狞恐怖。
高正言回头看了眼余晚,松了手,沉声问:“你想干什么?”
顾云桥踢了踢脚下那个沾了泥的大氅,睨了他一眼道:“本宫那朝有规矩,皇室女儿出嫁,要给心爱的丈夫穿上自己亲手绣的衣裳。”
“你别给我耍花招。”高正言迫切的想活活掐死面前这女人。
床边一稳婆惊叫一声喊:“王爷,王妃娘娘气息好弱,像是快死了,快死了……”
“穿!”顾云桥瞪着眼恶狠狠的命令道。
高正言紧咬着牙,握着拳头。
身边一侍卫见状,慌张的捡起来要给高正言披上,算是给高正言一个台阶下,顾云桥一脚将人踹开,盯着高正言一字一顿道:“你自己穿!”
顾云桥又从手环取了一根针来,高正言吞了口口水,低头捡起那肮脏的衣裳,披在了身上。
她眯眼瞧着这长霄尊贵的战神,堂堂邵王为了一个女人,卑躬屈膝弯腰去捡破衣烂衫穿,真是可笑。
“穿了也没用,你也该尝尝失去骨肉血亲的滋味儿!”顾云桥眸色一沉,甩手就要把针扔出去,高正言竟闪身用手接住了,狼狈的将针掰断,沉声道:“你别太嚣张,你奶娘,舅父还没死,他们在我手里。”
“那是你最后的亲人了。”
顾云桥动了动嘴角,前世就是孤儿的她,对亲人这两个字特别敏感。
“带我去见见。”顾云桥可不会轻易就被哄骗。
“你先救晚晚。”
“她死不了,我要先见人。”顾云桥睨了一眼床上那人。
高正言想了想晚晚和她腹中自己的孩子,握紧了手,给身边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侍卫慌张的走了,半晌,押来了两个人。
其中那个年迈的老婆子枯褶着皮肉,衣衫不整披头散发,嘴硬的说道:“我白厉国千秋万代,你们这些乱臣贼子……”
话说到一半,突然发现顾云桥,泪夺眶而出,惊诧瞪着眼珠子扑跪上来抱着顾云桥的双腿:“殿下,我苦命的公主殿下,老奴有生之年还能在见你一面真是万幸啊,我的公主殿下。”
老人家声音颤颤巍巍的,一旁身上带伤的舅父也是双眸含泪。
侍卫抬手搁在舅父脖颈一把锋利的匕首,顾云桥见状,蹲下去安慰了奶娘几句,缓步去了产床前。
这个叫余晚的,便是高正言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的心肝儿王妃。
顾云桥也就给她打了个麻醉。
她吩咐道:“都出去。”
“你想干什么?”高正言龇牙咧嘴的,“你想对晚晚做什么?你要是敢耍花招我杀了你舅父!”
“滚出去!”顾云桥叱骂,“你在耽搁一会儿,明儿就等着给她出殡吧!”
顾云桥向来不是什么柔弱懂礼的女人,高正言的心肝宝贝儿如今命悬一线,他从未如此被人牵制过,咬着唇点头道:“你给我等着。”
言罢将人都遣了出去。
门哐啷一声关上,屋里寂静,顾云桥动了动手环,那里面有取之不尽的医疗器具和上等的药材,因为工作特殊,所有仪器都是高精准的,药材也是稀缺良药。
这些东西她晃晃手环就能取出来,还是一如既往的方便。
取了手术刀,又给余晚补了一针麻醉,她直接剖开肚子取出孩子,那孩子在娘胎憋久了,浑身青紫,一出来便哇哇大哭。
她取了保温箱,将孩子放了进去。
缝合了伤口,洗净了孩子,一切做的十分顺利,这种活计于她来说,很简单。
不能让他们看到保温箱这种东西,过了会儿,保温箱检测孩子一切正常时,顾云桥轻拍了拍那小家伙儿。
眉目一转,想到日后要寄居这身体活命,便要在这邵王府上当侍妾,届时有少不了的麻烦,而高正言又视余晚母子为命,想到这里,顾云桥在次元系统里找了一剂药,喂给孩子喝下。
刚刚听到孩子的哭声,高正言欣喜不已,在门口来回踱步,半晌又听不到了,正要发狂,门吱呀一声开了,顾云桥抱着孩子出来,“喏,你儿子,有六斤。”
高正言浑身一颤,脸上喜忧参半,颤抖着伸手抱在怀里,一把推开顾云桥,跑进屋里道:“晚晚,你怎么样了?”
她麻醉还没过,又怎么会醒?
顾云桥睨了一眼,过去搀扶自己的奶娘。
那老人是前朝宫里的老嬷嬷了,深受皇后爱戴,眼瞧着顾云桥长大的,如今哭的鼻头通红,上气不接下气,只晓得紧抱着顾云桥。
“他们没找到玉玺,怀疑是我藏了起来,就抓了我。”田敬远凝声道:“公主殿下?可还安好?”
他便是顾云桥的舅父,前朝皇后的亲哥哥。
顾云桥点点头,“劳舅父挂念,外甥女一切都好。”
“有什么可说的?”那侍卫忽然扯着嗓门命令道:“王爷有令,把他们都抓起来,关到牢里审问!”
话落几人冲了上来,老嬷嬷紧抓着顾云桥,大喊道:“我白历国的公主殿下在此,必定是千秋万代,公主殿下要为皇后娘娘报仇,为我白历的子民报仇啊!!!”
“啪!”一侍卫猛扇了她一巴掌,恶狠狠道:“老婆娘,你说什么呢!”
田敬远挣扎着甩开身上侍卫,护着顾云桥和老嬷嬷红着眼道:“你们有什么冲我来便是,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
那些个鸡毛功夫的侍卫抬腿就要打,顾云桥甩了几根麻醉,都唰唰倒在地上动也不动了,田敬远一怔,扭头看了眼顾云桥,顾云桥轻咳了一声。
看着那些踌躇不敢上前,围着他们的人道:“你们王爷以后用得着我,你们下手仔细着点儿。”
“你这恶毒的女人!”高正言慌忙跑出来叱喊:“你居然敢在晚晚肚子上缝针?给我抓住她!”
第三章:你这蠢东西
那些受到命令的侍卫影卫们蜂拥而上,田敬远便与他们厮打起来,顾云桥道:“住手,你这蠢东西,我告诉你,余晚跟你儿子日后能不能活下去还得看我的意思!”
“你算个什么东西?我长霄国能人异士颇多!抓起来,要活的!”
哦?是吗?
田敬远一人难敌百人,且原本就是受人钳制的,很快便撑不下去,被一棍子打在腰骨上,跌爬在地上。
老嬷嬷不知从那儿捡来的棍子,将顾云桥护在身后,却被人轻易反押着,顾云桥正想出手,那人手持刀子割伤了老嬷嬷的脖颈,阴狠的瞪着她,“你要敢出手我杀了这婆娘!”
顾云桥握了握手,便没什么举动,回头瞧了一眼高正言,她等着这蠢男人下次一步一跪两步一磕头的过来求她!
邵王府牢门上的铁链儿哐啷晃动着,顾云桥被人粗鲁的推进去,她与老嬷嬷和田敬远分开了,刚刚还能听见老嬷嬷喊什么白历国千秋盛世……
是了,前朝号白历,当今的帝王原是白历朝上大将,篡位后改白历为长霄,自封长霄大帝,邵王高正言,是他膝下第三子。
外头又下起了雨,牢里潮湿,听着外头的雨声格外的宁静。
邵王府水清院里,御医忙活了一夜,确诊了余晚没有性命之忧,那丝线缝合伤口也是能让伤口快些愈合的招数,不致命,只是……不知缝的时候,人该有多疼。
想到这里,那御医打了个寒颤,说道:“那女人下手阴毒,活活缝了娘娘的肉,殿下定不能饶了她啊。”
高正言将怀中昏昏欲睡的孩子递给了奶娘,心疼的抬手摸了摸余晚的脸颊,帮她盖了被子,摆手叫人都退下。
外面儿阴沉着天,大早上也见不着太阳,高正言撑着把黑油纸伞在后院站着,他面前是两个刚从土里挖出来的邵王府守门侍卫。
“王爷,这是从荒郊挖出来的。”
“死而复生?”高正言脸上划过一丝震惊,很快又平了下去“哼,以前怕是装疯卖傻的。”
抬了抬手,几个侍卫把尸体拖了下去,一影卫凑上前来道:“王爷,前朝的记载中,这位公主并不会什么医术,也是娇婉温柔的弱女子,怎么……”
“良尧,你去审审那个老嬷嬷。”
“是。”那影卫领命退下了。
顾云桥翻了个身,冻的怎么都睡不着,听到一点儿轻微的脚步声,一扭头看见个人就在牢里站着,吓的她一个激灵站了起来,退了几步戒备的问:“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能俏没声息的近她身的,在现代都没几个,更别说这愚昧蠢顿的古代了。
“就刚刚。”男人敛眸“你这已经死了的人,是怎么从土坑里爬出来的?”
“是你?”顾云桥一下子就想到了那小树林里的动静,原以为没人,现在居然都找上门来了。
这男人生的白净,十分温和良善的模样,一身青衫,明脸上就一副打着算盘的模样问道:“你是装死,还是医术高明?”
“我医术精明,死而复生,有什么事吗?”顾云桥下意识以为这男人是个尾随变态狂。
话音刚落,门外突然一阵窸窣急促的脚步声,看了一眼在一转身,那青衫男人就没了,铁链哗啦一阵响,几个扛着棍棒的男人龇着牙进来,领头的是个满口黄牙斜眉歪眼的胖子,嘴一咧说着:“王爷说了,今儿要打折你一条腿来给王妃娘娘报仇。”
“真是个不长眼色的家伙,王妃娘娘可是咱们王爷的心头肉,你也敢拿来威胁殿下?”说着,那人抡起棍子就往顾云桥身上抽。
顾云桥一个翻滚躲开了,缓缓站了起来,十指狭针,看着这群满身横肉的废物东西,呵,高正言也真是看得起她,来的都是肥膘肉壮的。
“呦?”那人扭头跟几个兄弟使了个眼色,“这小妞还会躲?听说你是前朝的公主?如此尊贵的身份今儿不得叫我们几个乐呵乐呵?”
话音一落,他们猛扑了上来,顾云桥还没来得及甩根针,双手就被死死的抓着,那人一棒子打在她肚子上,喉咙里一阵腥甜,嘴里溢出血丝来。
稍一缓神儿,肥男人就把她压在地上,重的顾云桥喘不上气来,双手手腕被他死死抓着,他撅着嘴就要亲上来,扑面而来的一股子馊饭烂菜味儿,恶心的顾云桥胃里翻江倒海的直想吐。
“蠢东西!”顾云桥神色一凛,抬膝猛踹在他裤裆那儿,肥男人脸色一白,疼的哼哼起来,顾云桥忙扎了他一针,高剂量的麻醉立马要了他的命。
废了些力气将尸体踹开,她踉跄站了起来,瞧着另外那些个男人扯了扯嘴角,吐了口血沫,一脚把死胖子给踢了过去,呵斥道:“不怕死的过来啊!”
话音刚落,忽然闻到空气里有一股子莫名的香味儿,登时头脑一晕,一头栽在地上。
在醒过来的时候,手脚都被铁链绑在柱子上,为了防止她动手,手掌都被用厚厚的布条裹成了球,她才后知后觉的晓得,那胖子就是故意挑衅她的,背后有人放毒。
骁勇善战名誉在外的邵王,背地里竟出手这么黑,顾云桥啐了一口,睨了眼高正言,骂了句“这种不要脸的肮脏手段,你也真是使得出来。”
动了动手环,发现手上拿不住东西,便什么都没有唤出来。
“你不是顾云桥。”高正言问,“你是谁?”
他现在极怀疑真正的白历公主顾云桥带着玉玺私藏了起来,那老嬷嬷说顾云桥从来没学过什么医术,更别说会特么甩什么银针了。
“我是谁?我是你祖宗!”
“打到她说为止,我倒要看看是你的皮硬还是我的鞭子硬!”
高正言咬牙切齿的,踹了一狱卒一脚,那狱卒挑了跟满是倒刺的长鞭,毫不留情的猛抽在顾云桥身上。
一阵猛烈蚀骨的剧痛沿着四肢百骸压的顾云桥喘不上气,疼的她面目煞白,浑身湿汗,却紧咬着牙盯着高正言阴森的冷笑,颤抖着说:“你迟早有求我的时候!”
身上伤口严重,顾云桥清楚的感到手臂一阵酸麻。
在环主没有自保能力的情况下,手环会自动开启防御模式,它会预测敌人手段,在敌人下手之前将可能被伤到的地方替换为假体,必要时候能装死。
顾云桥微愣,身上便煞时没有什么感觉了,只瞧见狱卒卖力的往自个儿身上抽,实则伤的都是系统模拟人体。
“往死里打!”高正言握紧了拳头,求她?他可没忘了自己被逼着穿那件破衣裳时的羞耻。
他恨不能把面前这个女人给撕碎了。
第四章:你到底是谁
带倒刺的长鞭每抽一下都会从顾云桥身上撕扯下一块儿肉来,顾云桥跟看戏似的,便愈加猖狂的笑道:“我白历将士的亡魂定会扰你长霄不宁,我九泉下的父王母后可是等着你的!”
“你手上染了多少我家人的鲜血,我死都不会放过你!”
很快,她便浑身血淋淋的。
高正言掐着她的下颚强迫她抬起头问道:“本王在问你一遍,顾云桥和玉玺在那儿?”
“呸!”顾云桥啐了一口血沫吐在他脸上。
高正言脸色涨红,猛甩了她一巴掌,叱骂道:“不识好歹的东西!”
言罢匆匆从一狱卒手里拿了一桶冰盐水猛泼在她身上。
顾云桥瞧着身上翻烂的血肉露着白骨,被水一泼流着黄脓,脸上倒是波澜不惊,她丝毫没什么痛感,而掐算着时辰,这个时候,余晚跟她那孩子,怕是快不行了。
果然,一侍卫惊慌着闯了进来,在高正言身边耳语了几句,高正言眉目一拧,神色复杂的瞧了眼挂在铁链子上满身血吊着一口气十分骇人的顾云桥,道,“看着她,别让她死了。”
言罢匆忙走了。
“王爷,属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奶娘说小世子吃不进东西,浑身长了青斑,高烧不退也不哭闹,气息越来越弱,几个太医翻来覆去瞧了好一阵子,什么都没瞧出来。”
“本王昨儿个叫你请的人呢?”
“王爷是说大皇子?”侍卫一愣,“今儿早上就到了啊。”
说着,俩人到了水清院的门口,一男人一身青衫,看样子是等了一会儿了。
“皇兄”高正言见到他便松了一口气,“有皇兄在,我妻儿必定安然无恙,皇兄快请。”
高南君皮笑肉不笑的点了点头,跟着高正言进去了。
奶娘焦急的站在门外,瞧见高正言便哭跪在地,“王爷快去看看吧,小世子就刚出生时喝下去点儿奶,随后便什么都吃不下去了。”
高正言快步进了屋,高南君尾随,他身后还带着个抱箱子的小药童,仨人刚进去,一侍女扶着余晚踉跄过来了。
余晚身子虚弱,一听说自己孩儿出了问题,连滚带爬的下了床,“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这情景别说侍女丫头了,就是太医瞧见了都吓了一跳,无不凑上去劝说道:“王妃娘娘身子孱弱,怎能下床?快回去,快扶娘娘回去。”
“娘娘大可放心,王爷请了大皇子来,小世子一定会没事的。”
大皇子高南君?余晚松了口气,浑身瘫软跌在地上,脸色煞白,紧紧抓着身边侍女竹桃的手,咬牙道:“一定是那个女人,是那个女人冲撞了我的孩子,去,去禀告皇后娘娘,让娘娘为我做主。”
“诶,娘娘放心,娘娘一定放心。”竹桃应着,招呼人把余晚送回床榻上。
高南君瞧着那孩子看了半天,小家伙儿浑身青紫小斑,不像是正常婴孩儿能得的病,便细问了问,才知道是顾云桥接生的,他微怔了一下,“就那前朝遗孤?”
“是,就是那女人。”
“她不是个傻子吗?”高南君一副不解的模样,“昨儿个才嫁到你府里。”
“这件事说来话长,昨儿个我下令叫人打死了她扔在乱葬岗上埋了,没想到她又回来了,还……”高正言说起这件事就一副操蛋的表情。
“她……就是顾云桥?”想到地牢里的那个女人,高南君眸中划过一丝欣喜,原来那个女人是顾云桥,“我得去见她一面,才能确定她给孩子下了什么药。”
这毒连高南君都确定不了吗?高正言煞时起了冷汗,生怕这女人在拿什么筹码来要挟自己。
然而他着急孩子病情,便安排了高南君去牢里见上顾云桥一面。
顾云桥半死不活的在铁链上耷拉着,手环提示这幅假体已经不能用了,请示要不要更换。
如果现在更换,身上的伤就都没了,那岂不是会被说成妖孽?
顾云桥晃了晃手,被包成球的手什么都做不了,吐了口浊气,心想那蠢王爷怎么还不来求她治病。
“伤成这样了?”高南君看见顾云桥的样子,脸上泛起一丝心疼来,“他倒是下得了手。”
说着,从药童手里拿了药箱,取了些伤药,继而说道:“我跟高正言说要单独跟你谈谈,你放心。”
“不用,你把我手上布条剪开就行。”顾云桥瞧着这男人准备给她伤口上药的手,冷冷道,“多谢了。”
明明跟她没有什么渊源,这男人跟着自己不是一时半会儿了,顾云桥好奇之外,此时此刻更担心自己的身体。
高南君手一停,也想看看这女人的本事,就拿了剪刀帮着把布条给剪开了。
动了动手,顾云桥松了口气,又道:“铁链子能解开吗?”
高南君一愣,四处瞧了瞧,没看见钥匙,却拿了个斧头,一本正经的掂量着说:“我试试?”
“不用了。”言罢,顾云桥从手环里找了些剧毒的药水,灌进针孔里,化了铁锁。
身子失了束缚,她重重的跌躺在地上,艰难的翻了个身,拖着满身的烂肉借着牢里的油灯,自倒了杯水喝。
自清了身上较严重的伤口,装作从衣袖里拿出一瓶膏药来,实则是银环传到手上的,她当着高南君的面儿给伤口上药。
之后才同意手环更换假体,很快,那些伤口都被急速治愈,皮肤煞时光洁细腻。
高南君眼珠子都瞪直了,“你还真是个神医?”
“那这么说,高正言的孩子当真是你下的药?”
“想活命让高正言过来求我,否则……”她瞧了一眼高南君,继而一字一顿道:“他儿子会死的很难看的。”
高南君眸中闪过一道精光来:“我要是能救那孩子呢?”
“你连下的什么药都不知道,怎么救?”顾云桥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谋害皇嗣可是要诛九族的。”高南君话一出口脸色就不大好看了,顾云桥扯了扯嘴角,淡淡道:“去诛吧。”
高南君:“……”他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一天内,没有解药,那孩子就会夭折。”顾云桥道,“你要是有兴趣,可以试试。”
第五章:蛊毒难治
顾云桥不介意给别人一个机会,给高正言一个希望,因为她肯定,这种穷乡僻壤的破朝代,没人能解开她下的毒。反之,她倒是很久没有被人挑战过了。
高南君见状,勾了勾唇,“赌一把怎么样?我要是解的开,日后你便跟着我,为我做事。”
“跟你?”顾云桥微怔,她昨天才嫁到邵王府为妾,这是很多人都看见的,况且……她什么时候对人俯首称臣过?
“我叫高南君,长霄皇长子,殷王。”他笑笑,“从邵王府要走一个小妾的本事还是有的。”
殷王?什么东西?那个曾经的高家庶长子,现在的长霄大皇子?顾云桥对他这人没什么印象,以往只晓得他医术高明,为人低调,很少显山漏水。
顾云桥敛眸,左右这笔买卖不亏本,他要是解开了,自己便能脱离邵王府,恢复自由身,日后有的是为自己家人报仇的机会。到时候跟不跟这个什么殷王,还不是看她自己的心情?
他要是解不开,那高正言还是要卑躬屈膝过来求自己,那自己自然是安全的,他日在府里也能立得住脚。
想到这里,顾云桥点了点头,“行。”
高南君前脚刚出牢门,后脚高正言就凑了上来,一副慌张模样问道:“皇兄,怎么样了?我的孩子还有救吗?”
“有,怎么没有?”高南君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放心。
实则自己心里没什么着落,这种情况好像是中蛊,但世上蛊毒千万,一时他还真想不起来是什么蛊。
高正言欣喜不已,“那就有劳皇兄了。”
高南君嫌他聒噪,让他离远点儿,高正言原本就是求人办事儿的,素日里又极为尊重这个大哥,很快就退下了。
“殿下素来清净,怎么愿意掺和这件事?”一直跟着他的那小药童有些不解,看了眼高正言离开的背影,诧异道:“自从您前天晚上在荒林里险些被人暗算后,您就一直在邵王府转悠。”
“那不叫暗算。”高南君低头看了眼手上的针,正是顾云桥刚穿来时,在荒林里甩在树上那根毒针。
针是空芯的,里面的药水已经没了,细若发丝,他不禁咂舌:“这女人有点儿意思,要是能为我所用就好了。”
“殿下是觉得,她能治江妃……”
高南君收了针咳了一声,药童没在说话,俩人往水清院里去了。
反复瞧了好半晌,高南君用针扎了那孩子脚趾,流下一滴血来,叫人备了一碗清水,在水中掺了少量引蛊粉,血滴入碗中,静置了半柱香时间,依稀可见从血里爬出些细小的肉条,比发丝还要纤细。
“这是什么虫?”
药童看了一眼,摇摇头,“殿下,从未见过。”
高南君也从来没见过,尽管他对蛊域颇有研究。他慌忙叫药童回去拿自己的蛊域手记来,半下午时,药童带着数名侍卫,搬来有四五辆马车之多的书纸。
高南君直接翻了些稀有的,都不见与这虫子形状相似的,高正言在一旁越来越焦急,太医已经来禀,说小世子铁定是熬不过今晚上了。
“皇兄,到底能不能治啊,这长霄要是连你都不能治,我这孩子岂不是要夭折?”
高南君认真的翻看着每一本书,根本就听不进高正言的话,油灯添了一盏又一盏,数个太医都埋在书堆里找寻,各个儿都满头大汗。
只有高正言,除了来回转悠惹人心烦,别的什么都没干。
榻上余晚傍晚时惊醒,慌忙拽着竹桃面色惨白惊慌的说道:“竹桃,我梦见世子去了,我梦见孩子了。”
她又翻身硬是要下床去见小世子,竹桃哭着抱着她:“娘娘,小世子被隔离了,谁都不能进去,大皇子跟咱们王爷正在找解药呢,您可不能过去啊。”
余晚一把推开她,跌跌撞撞的下了床,“我要见孩子,我要见……”
“噗通。”她浑身一软,跌爬在地上晕死了过去。
“皇后娘娘驾到!”门外一声高喊。
众人一惊,立马丢了手上的书,躬身出去迎接,屋里一阵混乱,高南君却丝毫不动,依旧在翻着那本破旧的古书。
药童有些慌张:“殿下,皇后娘娘来了,那可是皇后啊,咱们快些出去迎接吧。”
高南君不理会他,他怕皇后怪罪殿下不知礼节,到时候免不了又要小题大做一番,便一咬牙直接抢了高南君手上药书,一不小心撕裂了,从里头掉出一张发黄的纸来。
高南君瞪大了眼,指着道:“捡起来!”
药童匆忙捡起呈了过去,那张纸上的图确实很似碗中细虫,高南君痴笑了声,“可算是找着了。”
他顺着那纸往下看,却不见解药药方,只说了无解。
他脸上的笑立马敛了起来,吩咐道:“去拿镇百毒的上金丹来,给孩子喂下。”
言罢他将手中纸一撕为二,匆忙出门去迎接皇后去了。
药童一脸惊慌,“殿下,那丹我们只有一个,珍贵的很,而且不能给婴孩吃……”
话还没说完,高南君就不见了人影,药童无奈,只好照做。
邵王府门口跪了一群人,皇后看都不看一眼,加快了脚步径直入了水清院,见奶娘太医都在门口伏跪在地,里头听不见小世子的哭声。
四周没一个敢抬头的,脸色沉的似是能滴出水来,凝声道:“听说是那什么顾云桥冲撞了小世子?”
“母后,是儿臣的疏忽。”高正言伏跪认罪。
“大皇子也救不了吗?”她凤眸一抬目光瞥向了高南君。
“能救。”高南君牙口硬气,他跟这个被称作为皇后的女人打小就不合,他可是清楚的记着,自己的娘在府上的时候,是怎么被这个皇后折磨的现在人不人鬼不鬼半死不活吊口气的模样的。
高正言一下就急了,“皇兄早上便说能救,却迟迟都不动手,我孩儿如今……”
他话音未落,里头突然传出一声婴孩儿洪亮的哭声,高正言面色一僵,连滚带爬的进了屋,奶娘已经把孩子抱了起来。
从里头出来的药童冲高南君点了点头。
高南君瞟了一眼,没吭声。
“大皇子果真是神医圣手啊。”皇后也松了一口气,眸色一转阴狠道:“那个冲撞了本宫孙儿的女人呢?带上来,本宫轻饶不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