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大殿之上弥漫着浓浓的药气,文帝端坐正位,下首处聚集众多侍医,旁边正是伤势未愈的凌不疑,白衣墨发,清瘦且苍白。有人不满凌不疑在崇德殿上炖药,提出了异议,文帝便说是自己许的,就在这里炖没什么不妥当的。
“今日众位大臣都在,我们也想知道孤城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纪遵说道。
文帝也看向凌不疑,沉默片刻才向众人娓娓道来,原来当年霍无伤和凌不疑尚且年幼,二人情同手足,就连样貌都颇为相似。那时候杏树刚刚结果子,霍无伤好动便带着凌不疑去摘杏果。
上树摘杏子是不小心将衣服刮破,凌不疑为免他受责备,这才提议互换衣服。霍无伤穿着凌不疑的衣服,原本是要给父亲送去杏果便离开,结果意外发现凌益早与人有所勾结,劝说霍将军投敌不成,便直接将他杀害。
凌益得手之后并未出去,反倒是让彭坤从外面进来,准备引戾帝兵马屠城。二人临走之前点燃书房,霍无伤被烟火熏晕过去,并且因此保住性命,避免死于屠城之灾。可当自己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晚,大雨倾盆,随处可见的尸首残骸,唯有他和姑姑霍君华躲过一劫。
霍君华让霍无伤不要出声,两人一直这样呆了三天等没有声音了这才起身,霍君华知道这是自己的侄子,正要寻找自己的哥哥和儿子的时候就,城墙上的人头赫然入目,年幼的凌不疑代他而死。
霍君华无声的哭泣着,可也明白自己不能倒下,倒下就没有人为他们讨回公道了。“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儿子凌不疑,不是无伤,记住了吗?”
霍无伤虽然年幼可是经历了这样的大事情,也知道霍君华的意思,点点头,“我是凌不疑,不是霍无伤!”霍君华将霍无伤抱在怀里看着城墙上的人头,眼中都是恨意。然后带着霍无伤逃出城门,可是后来霍君华也因此变得疯癫痴傻,始终念叨着凌不疑的乳名。历尽千辛万险,冒着生命危险霍无伤跟着姑姑回到都城,为免遭灭口,最终以凌不疑的身份入宫面圣。
所以那时候当文帝问他是谁的时候,他看了看自己的姑母最终选择了凌不疑这个名字和身份活下去。
这个真相实在让痛心,文帝流着泪闭上眼睛,左御史则开口道“陛下,这只不过是凌不疑为了脱罪的一面之词而已。”
“你别说话,朕要听他说。”
“即使现在我要说也没有人会相信,我当年不过就是一个幼童,这么多年过去了所有人都以为姑母是因为不满凌益再娶所以教唆我说谎话,所以我要是想要报仇只能用阿狸的身份和名字,认贼作父、隐姓埋名,就是为了有一天可以手刃仇人!”
“可我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杀了凌益,我要报仇,我要替我阿父和霍氏满门报仇,我要替孤城的百姓报仇,我要阿夕的阿父阿母报仇!让所有参与孤城案的人都付出代价!”
“我几乎要做到了,回到都城我就开始暗中查探。凌益则是收缩爪牙,查漏补缺,并且将当年所有关联之人,包括彭坤尽数杀害。我姑母也再也熬不住了,含冤病死,死不瞑目,至此认证全无,再也没有明途可以将凌益绳之以法!”
文帝已经泪流满面,心疼霍无伤,也愧疚自己这么多年没有帮霍无伤查明真相反而一再包庇,放任罪魁祸首逍遥法外让霍兄的孩子受到了这样的伤害。
霍无伤一滴泪从脸颊滑落,“所以我只能自己动手手刃仇人。”
文帝起身,走到霍无伤的跟前,“孩子啊…………朕要你亲口告诉朕你是谁?”
凌不疑就好像当年一般抬头看着文帝,一字一字的说道“我叫霍无伤!!!”
文帝几乎要晕过去,哭得不能自已,“霍无伤…………”文帝跪下来抱着霍无伤,“霍兄朕对不住你,朕来迟了啊!!!孩子,受苦了。”
“陛下我只我罪无可恕,但我复仇之时任然孑然一身,我的罪不要牵连我心爱之人 …………”
“你孑然一身,那你置朕于何地,置那些关心你的让于何地?”
“我只希望自己可以与父母团聚!”凌不疑说道。
文帝将他抱在怀里,左御史起身跑到文帝跟前,“陛下,霍将军说的对,陛下应该下旨赐死霍不疑以正国法!”
“你闭嘴,你这个狗东西,你再说一句朕就先赐你去死。”文帝瞪了左御史一眼。
左御史作出要为了大义而舍身的样子“臣身为御史中丞上诏天地,下谏君臣。国务监管,律法为纲,陛下就算是要赐死臣,臣也要奏请陛下处置霍将军!”文帝原本看着霍无伤还在悲伤之中,通着左御史放屁的话,便起身一脚踹翻左御史。
“不知死活…不知死活…………”越妃刚好赶到,便急忙过来劝阻。“陛下陛下………陛下息怒。还当自己是弱冠少年郎,咱们又不是在乡野之中,如今可是在朝堂之上,怎可这般动粗。”
左御史爬起来,文帝看着越妃便道“气死朕了,气死朕了,这群御史不止一次的仗着监管国事之名,行着报复之事,还说的那般的冠冕堂皇。”
“陛下你是一国之君,得注重朝堂礼节,与谏臣之言………”
左御史见此更是蹬鼻子上脸,笑着说道“越妃说得对,越妃说的对。”
越妃懒得搭理左御史,接着说道“我虽然也是一个女郎,却也读过《礼记》听过父之仇弗与共戴天,霍将军为父报仇,并非罪无可恕,而是情有可原。再者我朝也最为注重孝道了,若是处置了霍将军怕是会寒了天下孝子的心啊!”
文帝很快便明白了越妃的意思,顺着越妃的话往下说道“阿姮说的对,杀父之仇不共戴天,阿狰杀了那个畜生替天行道!”
左御史却见文帝松口了,心中怎么能够甘心,便看着越妃“越妃这里是大殿,女娘干政不妥吧!”
左御史一句话又把文帝的火勾起了来就要再暴打一顿,越妃拦住他,“妾随着陛下征战四方之时左大人可还没有入朝为官。反驳不了我的话便拿我是女娘说是,你这个男儿郎真是好生威风。”
“总而言之,我还是不服,臣要替朝堂肃清……………………”越妃懒得听他说话,便过去一脚踹翻左御史。文帝愣住了赶紧过去拦着,大臣们也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场景,一个个都安静的不说话。
“有心维护御史的颜面你还跟我蹬鼻子上脸了,是不是!”
“如今凌益已经死了,凌不疑大可随意栽赃,说凌益通敌可还有什么证据啊!”左御史起身将帽子带上。
“有”袁慎带着证据赶来殿上,言简意赅的说明来意,将证据呈上。文帝看过之后,丢给左御史“看看,好好看看!!!”
如今事实证据确凿,左大人依旧以监管国事之名,对霍无伤行报复之实,追究霍无伤盗取东宫虎符,私自调取军队。然而此话一出,三皇子从正门进来,如实汇报左将军的口供,坐实左家早就已经被戾帝余孽用重金收买,定要致霍无伤于死地,唯有朝中少了战神霍无伤,便可以再度作乱夺取山河。
至于所谓戾帝余孽,便是田家酒楼的掌柜田朔,此人本属戾帝身边内侍,对其忠心耿耿。后来戾帝兵败身死,田朔隐姓埋名,表面四处经商,实则伺机而动,这些年来靠着田家酒楼的掩护,与朝中不少官员都有来往,其中就包括雍王和小越候。
可惜田朔耳目众多,还未等三皇子有所行动,田家酒楼早已人去楼空,文帝依法治罪左大人,这件事情到此告一段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