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闹市喧嚷，商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而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任何耀眼之处都沉寂于人海。

王权霸业敛了身上的剑意，一袭白衣漫步于人海。

笑脸面具，怀中抱剑。

没有剑意的面具剑客，恁他行为再过乖张，也不会惹人侧目的。

因为入目皆是繁华之境，所观之物琳琅满目，在这此等繁荣景象下，又有谁会去关注一个擦肩而过的行人呢。

王权霸业走近一个摊贩的摊位，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女儿家用物。

发钗，耳坠，腰链，玉佩……可入眼种种，王权霸业总觉得没有看得上。

他摩挲着下巴，七月初七约期将近，可他还没有想好送人家姑娘什么。

倒不是他没有拿的出手的东西，抛开胭脂水粉发簪璎珞不说，修道之人的法器灵器他也是不缺的。

只是，在不了解人家姑娘喜好的情况下，贸然送人家东西，怎么看都有点像有所图谋之隙。

王权霸业心叹，自己这次恐怕真的只能两手空空的去见人家姑娘了。

不过，淮竹姑娘应当不会介意的吧。

正当王权霸业沉思之际，他的鼻尖轻嗅，剑身微颤。

不好，有妖气。

王权霸业神色一凛，借着剑意的指引，不动声色的拐入一条暗巷，随后追着妖气御剑而行。

那妖的身法不俗，王权霸业紧跟而上，直至进入一片灵气浓郁的密林，那妖缓缓转过身来，与穷追不舍的王权霸业相对而视。

“阁下何必对我穷追不舍。”

王权霸业脚踩灵剑，负手而立，

“在下只是想知道你造访人类之地所为何事。”

那妖淡淡的道，

“阁下收心，我是好妖。南国境内，我曾助过你。”

王权霸业见人解开披风，露出身后背着的断弦之琴，记忆陡然回笼。

欢都擎天的毒障内，这人不知为何控制了东方淮竹，随后引自己跟他合力劈开了南垂妖王的毒障，事后虽未再见过他，也想不明白这人意欲何为。

但是有句话他是对的，他确实帮助过他。

王权霸业抱拳而道，

“多谢阁下昔日的相助之恩，只是人妖不睦已久，阁下何故出没在此。”

那妖听罢，不想与人过多解释，

“我自有我的原因，但是我可以跟你保证，我绝不伤人性命。”

王权霸业见人一身正气，看着确实也不像什么会为祸人类的妖怪，只是，他能信他吗？

先不说他们本就没什么交集，对彼此的为人品行也不了解，他能凭这妖的只言片语放他随意出没在人类的居住地吗？

王权霸业头一次觉得有些为难。

“我说，你为什么一定要杀我呢？”

王权霸业回道，

“在下不是这个意思。”

那人继续道，

“我又不会害人，我来此，只是为了寻一个答案罢了。”

王权霸业望着那人的眼睛，那人的眼里悄然滋生了几分疑惑，又夹着几许微不可见的悲怆，

“我自生来便是妖，这世间的百种感情我总是看不明白。爱恨嗔痴四字，我看遍了妖界，也不得其解。”

“我听闻毒夫子夫妇二人恩爱有加，那日我本是去南国之地问他们要个答案的，哪知误打误撞出手救了你们。可等我再去寻那毒夫子夫妇之时，只剩了毒娘子一人。她哭了半天，也给不出我一个答案。”

“翻来覆去只是那句，爱得深浅都误了夫君性命。”

“我听不懂，可妖界我已经走遍了，所以我决定来人界，看能不能在这里找到我想要的答案。”

王权霸业听后，拱手离开，

“在下愿意信你一次，也希望阁下在寻找答案的过程中，勿扰了这一方安宁，否则在下定不会坐视不理。”

那妖看着离开的王权霸业，暗自感叹这确实也是个至情至性之人。

只是，世事弄人，他此时的意气风发，又能拥有多久呢？

他低头看着虎口处的疤痕，蜿蜒盘旋着手臂隐入宽大的衣袍内，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这条疤痕，通向了他的心口。

触目惊心。

而迎风离开的王权霸业思及那妖刚刚说的话，毒娘子怎就如此笃定毒夫子已逝？自己不是只是将他封印了起来吗？这其中可是有什么误会？

看来，有机会还是得再去一趟南国。

东方府邸，东方淮竹的闺阁内。

东方秦兰扑在东方淮竹的怀里打滚撒娇，

“不嘛不嘛，姐姐，念芳斋的糕点可好吃了，你就带我去吃嘛～”

东方淮竹轻弹了一下小姑娘的额头，

“你想吃，差仆人去买就是了，非得我带你去？”

东方秦兰嘟了嘟嘴，露出狡黠一笑，

“姐姐，我还想出去玩嘛，你就心疼心疼我嘛，自上次从南国回来，我已经好多天没出去玩了。”

东方淮竹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脑袋，上次的南国之行，父亲许是真的被吓到了，连着好长一段时间不肯让两人出门，秦兰又是小孩子心性，肯定给憋坏了。

东方淮竹想起父亲，叹了一口气。

为人父，又有两个女儿，他难免需比旁人多忧心些，考虑的多些，自也就小心多些。

“好啦，等你完成今日的课业，我就带你出去玩。”

东方秦兰闻言，欢呼不已，立马松了姐姐的怀抱，

“我就知道姐姐是最爱我的了。”

东方淮竹看着她蹦蹦跳跳的样子，笑意也跟着漫上脸颊，真是个活宝。

东方淮竹刚向父亲请过安，问及能不能带秦兰出去走走，父亲思考了一下便松了口，

“遇事莫要逞强，父亲还在了。”

东方淮竹温柔一笑，

“我知道。”

而后两人又话了一些家常。

东方孤月罕见的问起了她修炼的事情。

东方淮竹也只能如实相告，

“我的神火虽运用自如，但其功力，始终还是不如师兄。”

东方孤月看着伏在自己膝盖上的女儿，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无碍，火能伤人，亦能伤己。你能将神火运用自如，不过分依赖神火的绝对力量，能自保自庇，为父已经很欣慰了。”

东方孤月望着东方淮竹的眼睛，眼里仍是期许，

“只是，切莫忘了你是我东方家的长女，功法的精进可以慢，但是不可懈怠。”

东方淮竹点头，

“女儿知道。”

思及此，东方淮竹手指掐焰。

火焰可大可小，亦可随她意化作她想要的东西。

只是，这力量，终究是小了点。

先前战那南垂妖王的时候，她就深感无力。

她不缺对火焰的控制力，神火的血脉她也有，只是这神火的威力，她堪堪只能发挥出个三四层不到，每次想要发出更强的力量的时候，她总会觉得经脉逆行，血气翻涌，身体的极限让她只能止步于此。

东方淮竹有些懊恼，却不是为了功力有所不及。

她只是在担心，万一哪一天又要面对这巨大险境，而又无高人相助，到时候，以自己现在的这身功法，她还能保护得了谁？

她还能全身而退吗？

若天赋只能如此，那便只能像父亲说的那样了。

勤加练习，不可懈怠。

说起天赋，这世间总有那么些天纵奇才的人。

比如金人凤。

比如，那位白衣剑客。

七月初七，淮水之约，他会如期而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