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滨的雨总是在黄昏时分来势汹汹,铅灰色云层沉沉压下,霓虹刚刚挣扎着亮起,便被千万条银针似的雨线揉碎在湿漉漉的街道上。水珠砸在公交站牌生锈的铁皮顶棚上,咚咚作响,像急促不休的鼓点。
‘真是讨厌,讨厌下雨’
你缩在站牌狭小的干爽角落,怀里抱着刚从便利店买来、还微温着的新品豆乳麻薯。雨太大,风也卷着水汽往里钻,几乎把半个身子都打湿了。你低头看了看表,末班车的时间还早得很。有点懊恼,早知道就不贪图那一点新品上市的小愉悦了。
就在这时,一辆车,无声无息地滑进了站牌前方的临时泊车区。后车窗落下,露出一张在氤氲水汽和黄昏光线下显得过分雅致的脸。
森鸥外。
他就这样出现在横滨的暴雨街头。
“需要帮助吗?”他的声音穿过哗啦的雨声,清晰而平稳地递到你耳边,是那种在诊室里能安抚最焦躁病人的、令人信任的温和,“看雨的样子,一时半刻似乎不会停。”
你愣在那里,怀里的麻薯盒被你下意识更紧地抱住,包装袋发出轻微的窸窣声。
还没来得及回答,后车门已经轻巧地向内旋开。司机不知何时已下了车,撑开一把宽大的黑伞,沉默恭敬地立在车门一侧,隔绝了大雨。
“不必紧张。”森鸥外微微侧身向车内让出空间,目光掠过你湿透的肩头,和怀里那被保护得很好的、印着可爱字样的点心盒。“豆乳麻薯?”他唇边似乎勾起一个极淡的、带着兴味的弧度,“这个时节,配热茶应该正好。”语气平常得仿佛只是路过邻居家的厨房,顺口评价食材的搭配。
他的邀请从容自然,带着医生特有的那种令人难以推拒的逻辑感——雨很大,你很狼狈,车是干燥的,顺路,甚至贴心地点评了你的点心。
“多谢您,森先生。”你小声说,目光落在自己沾着泥水的鞋尖上,手指不自在地绞着袋子边缘。车里太温暖,也太安静,安静得让你怀疑外面是不是还在下雨。紧张不安情绪开始上升
“不必客气。”他视线没有离开文件,却似乎感知到你的局促。左手极其随意地探入西装内袋,再伸出时,掌心托着一方深蓝色的手帕。“新的。”他补充了一句,手帕被递到离你最近的座位扶手上,“湿气贴在皮肤上,回去容易着凉。”
那手帕的质地极好,深沉的蓝色像一小片凝固的夜海。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它擦拭额发和脖颈上的雨水,细软的棉布触感带着一种妥帖的凉意。只是擦拭间,手帕上残留的、极其清雅而温醇的松针混着一点干净雪茄木的味道,固执地钻进你的鼻端。
“……真的很麻烦您了。”擦干水迹,你小心地将用过的、叠得尽量整齐的手帕放回扶手。
森鸥外这才稍稍抬眼,目光从你的脸颊滑过微湿的发梢,并未停留在那方手帕上。“不过顺路。”他语气平淡,指尖在文件边缘轻点了一下,“而且,”他声音里染上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如同雪后晴空下松针尖端融化的一滴,“能看见小姐在雨天捧着点心、眼睛发亮的样子,倒是意外收获了。”
你猝不及防地抬起头,撞进他带着一丝玩味的紫色眼瞳里。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温热感顺着颈侧爬升上来。豆乳麻薯的清甜香气似乎瞬间在密闭温暖的空间里弥漫开了。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雨幕中的街道上,窗外横滨标志性的红砖仓库和高耸办公楼的剪影飞速掠过,模糊成一片水光与霓虹交融的背景。尴尬与紧张奇迹般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被保护的暖意。
不知过了多久,车稳稳停在了你公寓楼下灯火通明的雨棚前。司机再次撑起那把沉默的大黑伞,预备下车为你开门。
“好了。”森鸥外放下文件,微微侧身向你看来。他的脸完全转向你,细密的雨珠在车窗上映出细碎的光点,此刻也落在他深色的眼眸里,碎成一点暖金的余烬,让那深邃的紫显得格外温存。
这简直就像勾引你心里想着
司机已经拉开车门,冷风裹挟着湿润的气息涌进温暖的小空间。
你道着谢起身,正要弯腰迈出车门。身后却响起他的声音,不大,却沉甸甸地落在雨声和你的心跳之间,甚至压过了车顶雨点的敲击。
“对了,”他微微停顿了一下,那深紫色的目光像黏着糖霜的丝线,稳稳缠绕住你的脚步。
你扶着车门顿住,忍不住回头。
森鸥外的嘴角弯起一个确切的、温柔至极的弧度,眼睛专注地凝视着你的脸,在车内温暖光影和车外冰冷雨雾的交接处,每一个字都清晰得像落在鼓面:
“你的眼睛,在雨天的路灯下……” 他停顿恰到好处,欣赏着你骤然睁大的、反射着车外暖黄光芒的、微微惊愕的眼眸,“映着霓虹的雨丝时,格外亮。”
这是求偶吗?你这样想着,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尾音带着轻柔的笑意,沉入车座柔软的皮革里。
冷风裹着雨丝卷过小腿,‘天气变冷了呀’心想
你站在铺天盖地的雨声中,车门在身后无声地关上,隔绝了那张过分俊雅的脸庞和那令人心跳骤停的话语。引擎轻柔地滑入雨幕深处,像一头鲸悄无声息地沉回深海,只留下晕黄路灯下飞舞的雨线,和你怀里热乎乎的一盒麻薯。
雨水打湿了脚边的地面,可怀里的点心盒温温地熨帖着小腹,耳边反复回荡着他低沉含笑的最后一句,脸颊上的热度驱散了横滨雨夜所有的冷意。
明明很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