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谢危眉宇间的霜雪消融了几分,连朝中同僚都察觉出这位素来冷峻的太师大人竟有了几分春风拂面的意味。
其一,自然是与上官浅成了事实夫妻。红烛帐暖,鸳鸯交颈,他终于尝到了人间至味。
其二,公孙仪那老贼已命丧他剑下,而薛远暗中蓄养私兵的罪证也顺利呈至御前。多年筹谋,终见成效。
最令他惊异的,是近来每夜入梦,竟能窥见上官浅口中那段"前世"。梦中那孤山派的大小姐,从襁褓中的婴孩渐渐长成明眸皓齿的少女,一颦一笑都与现世的绾绾重叠交错。素来不信鬼神的谢危,此刻竟对冥冥中的安排生出几分虔诚的感激。
他将这些梦境悄然藏在心底。每夜闭眼,都像翻开一册专属于她的传记,让他得以窥见那些她未曾言说的过往。
梦境流转如白驹过隙,他看着梦中女童从蹒跚学步到执剑起舞。奇怪的是,随着那小小身影日渐鲜活,他心中经年不化的坚冰竟也开始松动。深夜醒来时,望着怀中温软的躯体,第一次觉得这污浊人世,原来也有值得眷恋之处。
上官浅有这么开心吗?
上官浅凝视着熟睡中的谢危,他眉间常年不散的阴鸷在睡梦中消散无踪,竟显出几分少年般的纯粹。
若此时有人问她是否爱谢危,她想答案应是肯定的。是从何时开始的呢?或许是看见他病发时脆弱如困兽的模样,亦或是那句"谢居安或恐不会赢,但永远不会输"掷地有声的宣言。同是天涯沦落人,她这个输家,至少能护住他的不败金身。
————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落。
谢危绾绾,早...
谢危朦胧睁眼,晨光中上官浅的轮廓与梦中少女重叠,一时恍若隔世。忽然想起吕显那厮的调笑——他们的孩子,会像梦中那个追着蝴蝶的小丫头般玉雪可爱吗?
上官浅见他神色有异,以为自己的彻夜未眠被察觉,本想掩饰,却因倦意侵袭反应迟缓,只含糊挤出一个。
上官浅早...
谢危绾绾不起床吗?
谢危撑起身子。
谢危今日我休沐...
话音未落,就见佳人翻身背对,锦被中传来闷闷的回应。
上官浅困……
谢危眉眼一跳,她最近是怎么了,白日里总是说乏。
——
“夫人这种情况嘛...”书房内吕显摇着折扇,摆出过来人的姿态,"不外乎两种可能。"
自从竹林那一招后,吕显俨然已成了谢危情感上的狗头军师。
大概是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吧,这狗头军师至今没有翻车。
谢危正在调试新制的古琴,闻言指尖一顿。
谢危说。
“第一当然是因为我们谢太师天赋异禀···”吕显朝着谢危某个隐秘之处瞄了一眼,笑得一脸猥琐,“没看出来啊!”
啪!琴弦应声而断。谢危面沉如水,一本《礼记》破空而去。
这人真是给一分颜色就可以开染坊了,谁给他的胆子。
“其二!其二!”吕显抱头鼠窜,“我娘说过,女子有孕时最易困倦...”
铿!又一根琴弦崩断。刀琴的嘴张得能塞进鸡蛋,剑书已不见踪影:"属下去请张大夫。”
“我...我去备车!"刀琴结结巴巴地往外跑。
谢危保持着抚琴的姿势,修长的手指悬在断弦上方微微发抖。待回过神来,案前早已空无一人,只余吕显慢条斯理地啜着茶,笑得见牙不见眼。
“啧,没想到啊..."吕显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笑得颇为欣慰,“谢居安啊谢居安,没想到你也有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