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尘山谷的冬日迟迟未褪，小镇河畔的悬桥下仍蜷伏着残雪，像是被遗忘的碎玉。桥畔老树的枯枝上，积雪如絮，在风中簌簌欲坠。宫尚角隐在枯柳暗影里，玄色大氅与夜色交融，唯有灼灼目光穿透风雪，锁着不远处灯火阑珊的万花楼。
万花楼内，暖阁熏香氤氲。谢危半倚湘妃榻，玉骨般的手指抵着太阳穴，衣袂垂落如流水。紫衣女子跪坐蒲团，铜壶里的雪水正翻着蟹眼泡，她执壶的手腕一转，琥珀色的茶汤便倾入越窑青瓷盏中。
“羽公子许久不来，奴家还当新婚燕尔...”紫衣将茶盏推过，釉色映着她指尖丹蔻。
谢危闭目蹙眉，喉间溢出声叹息。
谢危别提了，什么新娘？一个两个都是····
话音戛然而止。紫衣执壶的手几不可察地一顿，却见他仍阖着眼，便又斟了盏新茶。茶烟袅袅中，她笑纹如涟漪漾开，“羽公子不中意吗？”
谢危不是不喜欢，只是······
谢危缓缓睁开眼睛，叹了一口气，明显一副为情所困的样子。
紫衣了然地一笑，“看来羽公子很喜欢？”
紫衣注意到眼前这人突然脸红，回避起她的目光，低着头拿起茶壶，给自己到了一盏茶，抿了一口。
谢危····才没有！
紫衣以袖掩唇，眼底却似深潭倒映着破碎月光。她看着这位公子慌乱饮尽茶汤，喉结滚动间，白玉杯沿留下道浅浅水痕。
紫衣娇笑，“公子说没有，那就没有吧！”
谢危宫墙深重，不得自由，哪个女子愿意一辈子困守其中呢？
谢危忽然望向窗棂，纸窗透进的雪光在他眉间浮动。
“如今这世上哪有真正的自由？”紫衣翘起兰花指轻轻地拿起案上的一杯茶，轻轻地倒回流槽里，又重温了一壶茶。
谢危也是，心有羁绊，就算走到天涯海角，永远困在牢笼。
紫衣的手停顿了一下，抬眸看了一下他，见他神情落寞，很快便恢复正常，又重新温了一壶茶，贴心地给宫子羽到了一杯，莞尔一笑，“这世间女子的归宿不就是找一个好郎君，你既喜欢她，就该让她知晓，说不定她愿意呢？”
谢危可我不愿意！笼中的山雀，终会死在某一个春天····
谢危接过茶，一饮而尽才慢慢地放下手中的茶盏。
紫衣面色温柔如水，“这世间女子不都这样吗？”
谢危不！
谢危抬手抚了一下衣袖，负手到窗边，将原本紧闭的窗推开一丝缝隙。
谢危女子都不当做笼中雀，该绝云气，负青天，飞上天地之外。
紫衣拿起面前的茶杯，一饮而尽后，转眸看到缝隙外的天空，倏地起身，猛地推开整扇雕花窗。寒风裹着雪粒扑进来，她鬓边珠钗乱颤，却笑得艳烈，“可若她的心只看得到这四方天地，她的脚离不开这方寸之地呢？”
谢危探手接住片雪花，看它在掌心化作一滴泪。
谢危那便...
他翻腕振袖，积雪轰然从窗外老树倾落。
谢危碎了这牢笼，破开这方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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