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定训练基地的清晨格外安静。苏雯坐在宿舍床边，双手颤抖地握着那张显示两条红线的验孕棒。窗外的槐树在风中摇曳，投下斑驳的光影，与她此刻混乱的思绪如出一辙。
一个月前，她从主队被"流放"至此。三天前，她本该来的月经迟迟未至。今早，趁着室友们去晨练，她偷偷用了从基地外药店买来的验孕试纸。
两条红线。阳性。怀孕。
苏雯的指尖冰凉，太阳穴突突直跳。她和张继科只有过那么一次——在他高烧痊愈后的那个夜晚，两人情难自禁，在训练馆的器材室里偷尝禁果。没有保护措施，冲动而热烈，事后两人都后怕不已，约定再也不会这样冒险。
可就是那一次，中了。
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吓得苏雯差点跳起来。她慌忙将验孕棒塞进枕头下，抓起毛巾假装擦汗。
"哟，今天没去晨练？"陈梦走进来，脱下被汗水浸湿的运动衫。
"有点不舒服。"苏雯希望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陈梦敏锐地看了她一眼："脸色确实不好。要不要去医务室？"
"不用！"苏雯反应过度地提高了音量，随即又压低声音，"我...就是有点累，休息一下就好。"
陈梦点点头，没再多问，但眼神中的疑虑并未消散。她拿起洗漱用品去了浴室，留下苏雯一人在房间里，心跳如雷。
水声响起后，苏雯再次拿出验孕棒，盯着那两条红线，仿佛它们会突然消失似的。奥运选拔赛就在两周后，国家队名单即将确定。这个节骨眼上怀孕，无异于职业生涯的自杀。
她必须做决定，而且要快。
手机震动起来，是张继科的信息——自从她来正定后，他们一直用加密聊天软件联系，避开队里的监控。
"今天和刘老头又吵了一架。坚持住，我快找到办法接你回来了。爱你。"
简短的文字里满是他特有的倔强和笃定。苏雯的眼泪砸在手机屏幕上。她该如何回复？该如何告诉他，他们创造了一个生命，而这个生命可能永远没有机会见到阳光？
手指悬在键盘上许久，最终她只回了一个"嗯，我也爱你"，然后关掉了手机。
医务室的门牌在走廊尽头显得格外刺眼。苏雯做了三次深呼吸才鼓起勇气敲门。
"请进。"
基地的队医李大夫是个和蔼的中年女性，看到苏雯进来，她摘下眼镜："苏雯？哪里不舒服？"
苏雯的嘴唇颤抖着，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我...最近训练太累，月经不调..."
李大夫了然地点头："常见的事。压力大、训练强度高都会影响。"她拿出病历本，"上次月经是什么时候？"
"六...六周前。"苏雯的声音细如蚊呐。
李大夫写字的手顿了一下。她抬头，锐利的目光透过镜片直视苏雯："有性生活吗？"
苏雯的脸烧了起来，手指绞在一起。撒谎还是坦白？最终，她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需要做检查确认吗？"
"不...不用了。"苏雯从口袋里掏出那根验孕棒，放在桌上，"我自己测过了。"
李大夫的表情变得严肃。她起身锁上门，示意苏雯坐下："你打算怎么办？"
"我..."苏雯的眼泪终于决堤，"我不知道..."
接下来的半小时里，李大夫冷静地列出了所有选项和可能的影响。继续妊娠意味着至少一年无法参赛，错过奥运会；终止妊娠则是一个简单的手术，但需要家属签字。
"我成年了，可以自己签字。"苏雯擦干眼泪，声音出奇地平静，"越快越好。"
"不需要和男方商量？"
苏雯摇摇头。她了解张继科——如果他知道，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留下这个孩子，哪怕毁掉两人的职业生涯。而她不能让他那么做，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为了一时冲动放弃多年梦想。
"明天早上八点，我安排车送你去医院。"李大夫最终说，"今晚好好休息。"
回到宿舍，苏雯机械地收拾着明天要带的东西。手机又震动起来，还是张继科：
"刘老头今天怪怪的，突然问我如果必须在乒乓球和你之间选一个会怎么选。我告诉他这是假命题，我两个都要。他摇头说我太年轻不懂取舍。老东西懂个屁。"
苏雯的眼泪再次涌出。她多想告诉他一切，多想听到他说"我们一起面对"。但她更清楚，以张继科的性格，知道后一定会闹得人尽皆知，甚至可能直接冲到正定来。那样的话，他们俩都会完蛋。
她咬着嘴唇，回复道："刘指导是为你好。我们都该冷静想想。"
发完这条，她关掉了手机。今晚，她需要一个人面对这个决定。
手术比想象中简单，也远比想象中痛苦。不是身体上的——医生技术很好，几乎没什么感觉；而是当冰冷的器械进入体内时，那种灵魂被撕裂的钝痛。苏雯盯着天花板，眼泪无声地流下，浸湿了鬓角的头发。
"好了。"医生温和地说，"休息半小时就可以回去了。两周内不要剧烈运动。"
回到基地已是下午。苏雯脸色苍白如纸，小腹隐隐作痛。陈梦不在宿舍，留了张纸条说去市区采购了。苏雯松了口气——她还没准备好面对任何人的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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