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因为润玉的缘故，我与太阴娘娘也成了相熟。她虽不同于嫦娥长年累月地居于一处，但也不能擅离职守，不似其他神仙一样可以闲暇时去六界游玩。

于是，我经常同她讲一些六界的奇闻异事，以此来消解寂寞。

所以，太阴娘娘总是盼着我能此时来星宿阁，或者去太阴神殿找她。

月兮小灰灰，你在这儿等姐姐一会儿。

我抬手轻抚小灰灰的墨发，他也应下了我的话，乖乖地点了点头。然后，我纵身一跃，脚尖轻踏云端，腾云飞身上前，落到太阴娘娘跟前。

太阴星君兮儿，近日你在凡间遇到什么奇事没有？

望着太阴娘娘一脸期盼的表情，我垂眸看了看流云，想着近来在凡间忙于治水，又与润玉去洞庭降蛟龙，倒是无闲心遇什么奇事。于是，我抬眸抱歉地看着太阴娘娘。

月兮对不起啊太阴娘娘，我最近实在忙了些，在凡间又是治水又是降蛟。好像没注意到有什么好玩的事。

听了我的话，太阴娘娘脸上显然覆上了一层失落。是以，我话锋转变，旋即又道：

月兮虽然没有好玩的事，但我记得我在凡间路过一间茶舍，偶然听了一两句折子戏。我记得里面有两句诗，曰：娇娥失足莲塘恨，扶风惊帕落楠枝。

我看太阴娘娘的脸色又“死灰复燃”，眼中明显闪过一丝惊喜，我便知道她来了兴致。从前我就知道她喜欢这些戏文话本，若放在我以前那个世界，这肯定是位小说爱好者。

太阴星君此文新奇，从前都不曾听你细说过。莫不是新编的？

月兮应是新编的，我也是头一次听到这两句诗。后面好似还有...什么夜步什么的，听不太真切。不过我和润玉这次去灵界，倒是可以去将这场折子戏记下来，回来便说与娘娘听，如何？

太阴星君那便说好了，待你回来，就要说与我听。

说罢，太阴娘娘侧身驾云飞去，那身流光溢彩的衣裙轻盈如彩云，飘向太阴神殿，身影越发朦胧，消失在暗无边际的天际。

我亦转身飞回幽台。

白灰灰月兮姐姐，我也想听折子戏。

我依旧在小灰灰身边坐下。

月兮那等姐姐回来，我也说与你听可好？

小灰灰微笑着点了点头。

这时润玉也布好了星辰，他同星追一起走来了幽台。我早已听到身后传来两道轻盈的脚步声，遂回眸看去，小灰灰也在我之后转过头看身后。

白灰灰润玉哥哥！

小灰灰欣喜地起身跑到润玉跟前抱住他的双腿，一边跑还一边喊着。

润玉唇角挂着一抹浅浅的笑，抬起白皙的手，骨节分明的五指抚过小灰灰的脑袋，轻声细语。

润玉乖。

星追小白，来，该去就寝了。

星追朝小灰灰招招手，示意他到自己那儿去。

然而小灰灰抬起水汪汪的一双眼睛，不舍地望着润玉。见状，润玉不得不亲自开口让小灰灰乖乖跟着星追走。

润玉小白听话，去吧。

润玉发话了，小灰灰只好恹恹地走去星追身边，跟着他离开了幽台。

我从幽台边缘走到润玉身侧，和他一起目送小灰灰和星追的离开。

繁星璀璨，点缀着森然的夜空。暗无边际的夜，因这一轮明月和无尽微亮的星辰，平添了几分生气。

润玉侧身过来看我，而我也感受到了他的视线，偏头去看他。

旋即，润玉又抬头看星辰。以我对他的了解，道是他在心里估算着时辰。不过须臾，润玉唇角勾出一抹浅浅的笑，将目光投向我，又朝我走近了一步，拉起了我的一双玉手。

润玉兮儿，我带你去看样东西。

只听他话落，一把拉着我飞身往月宫上去。

只待落地，我凤眸微抬，眼前一地碧玉幽蓝的桂树。从前月宫囚住了嫦娥以及玉兔，同时也禁止仙人上来，所以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月桂树。

眼前一片绽放生姿的月桂树，深蓝的流光闪烁，恰如丝绸般飘扬，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我被其吸引，不由惊呼，一时间沉浸于这美不胜收的世间。

只是突然想起，这月宫是禁止上来的，遂回身询问润玉。

月兮这月宫不是不让人上来吗？你怎么带我来这里啊？若是被荼姚知道，必定拿此事做文章。

嫦娥是我允许的。

还未等润玉回答，便有一道清冷至极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我和润玉都循声望去。

那倩影袅袅婷婷地行来，双眸中尽显怜悯世人的慈爱。说来，嫦娥也算有五百六十万仙龄了。只因她吞了太上老君的无寿仙丹，修得了太上忘情大道，便同上清天的神仙以及太上老君等圣人一样得以永世不灭。

千年万年地在月宫享受无尽孤寂的滋味，的确太难熬，所幸还有玉兔陪着她。

嫦娥走到我二人面前，与润玉互相颔首，这才将目光落在我身边。

嫦娥先前夜神殿下央求于我，允他带一人上月宫，此人便是这位仙子了吧？

润玉抬手交握，微微俯身。

润玉多谢仙子，叨扰之处，还望勿怪。

嫦娥无妨。月宫百万年无人来访，这还是第一次。就当做殿下为我寻回玉兔的谢礼，二位请便。

嫦娥深深地看了我最后一眼，这才转身离去。

我看着那道倩影消失在树林深处，才抬眸看向润玉，唇角勾着一抹浅笑。

月兮润玉，谢谢你。

润玉莞尔而笑，又轻抚着我的脑袋。

润玉我只是觉得，我的兮儿，理当配上这世间一切美好的东西。

语罢，润玉又垂首，一双墨瞳微转，勾唇一笑。转眼就见润玉抬手施展法力，手腕转动似莲花，须臾之间指了一道蓝色光束射入深暗的夜空。随之而来的是一颗颗明亮的星星划过，在墨色中留下一道又一道的光影。

流星划过天际，为熠熠生光的月桂树又添了几分光彩，一片片花叶上的凝霜闪烁，恰如一幅画卷呈现于眼前。

这是我至今为止，看过最美的景色。

我身临其中，不由扬起双臂，欢愉地在树下转了一圈又一圈。鲜红的衣裙随之翩然舞动，热烈又张扬，在淡雅幽静的世界中成了唯一的一抹艳色。

润玉不喜红色，却是我之钟爱。

所以他送了我这身红裙。

寒风猎猎，我却一点也感觉不到冷，也许是他一直陪在我身边的缘故。只是后来，我渐渐有了睡意，便依偎在他宽厚的怀中，不知不觉地进入了梦乡。

梦里，我站立在一片莲池中央，对于此等景象我业已习以为常，只因从前便是如此。

大概在我四千岁时，只要我入睡，元神便常常被人拉来此处。

而此地便是太虚幻境，拉我来此的便是眼前的玄灵斗姆元君，也是我的另一个师父。

玄灵斗姆元君为师偶然演算，得知你与夜神欲往灵界。故，为师特意引你来此，交代一二，需字字谨记。

月兮师尊有何指示？

玄灵斗姆元君此去灵界事关苍生未来之命数。英祟破封在即，浩劫将至。此劫有变数，你需寻得此变数，以解苍生危难。除此之外，你们一行途中还会遇到一人，此人关系到夜神。

月兮润玉？

师尊微微点头，又淡淡开口。

玄灵斗姆元君只要你看到此人，便能明白了。

次日醒来，师尊的话依旧在我脑中挥之不去。此行到底如何，一切还未有定数。现在的故事，早已经偏离了原剧情。

南天门前，我和润玉收拾好了，正打算启程。爹爹娘亲一路送我们到此，又唠叨地嘱咐了几句。

临秀你们此去一定要平安。

娘亲不舍地拉住我的手，这时爹爹也走到我面前，欲言又止了许久，最终还是轻叹了一声，千言万语删删减减只吐露了四个字。

落霖早去早回。

月兮爹爹娘亲宽心，兮儿一定什么样子去就什么样子回，绝对连一根头发丝都不少。

润玉也上去承诺道：

润玉二位仙上放心，润玉定会照顾好兮儿，护她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