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戴着橡胶手套的指尖从消化物里夹出半融化的糖果纸——印着浅粉色樱花的玻璃纸上,“大日本帝国”四个字还清晰可辨。
田嘉瑞“这是特供给军官子女的樱花糖。”
清朗的男声从身后传来,顾词谣回头时手术剪差点脱手。
穿着英伦风驼色大衣的年轻军官站在解剖台前,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映着停尸间惨白的灯光
田嘉瑞“去年东京交流时,参谋部次长的女儿给过我一盒。”
苏新皓田嘉瑞,严浩翔麾下首席参谋官,精通五国语言。
顾词谣“田参谋擅闯女子闺房也是东京学的做派?”
顾词谣故意把停尸间说成闺房,看着他耳尖瞬间泛红。
解剖台上的尸体突然抽搐般弹动了一下——其实是她在暗中扯动连接下颌的丝线。
田嘉瑞却面不改色地按住尸体额头:
田嘉瑞“肌肉痉挛而已。”
他翻开死者眼皮
田嘉瑞“虹膜出现向日葵样放射纹,是氰化物中毒的典型特征。”
修长的手指突然顿住
田嘉瑞“顾医生注意到他指甲缝里的皮屑了吗?”
顾词谣凑近时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
在满是福尔马林气味的停尸间里,这气息干净得格格不入。
她正要开口,窗外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是阮小姐的汽车!”守在门口的卫兵激动地大喊。
田嘉瑞推眼镜的动作微不可察地僵了一瞬。
顾词谣听着苏新皓在脑海里的提示,嘴角微微扬起。
霞飞路的梧桐叶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阮柚白从凯迪拉克里探出身的瞬间,整条街仿佛被镁光灯照亮。
她今天没穿招牌式的貂皮大衣,而是裹着件孔雀蓝的丝绒斗篷,领口别着枚造型古怪的铜质胸针——顾词谣一眼认出那是枚拆卸过的子弹壳。
阮柚白“小顾!”
阮柚白扑过来时带起一阵栀子花香,手指却冰凉得不正常
阮柚白“我推了张善琨的饭局来找你。”
她余光扫过田嘉瑞,突然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阮柚白“你身边怎么有军方的人”
顾词谣还没回答,田嘉瑞已经彬彬有礼地鞠躬:
田嘉瑞“久闻阮小姐主演的《故都春梦》堪称艺术瑰宝。”
他抬头时眼镜链轻轻晃动
田嘉瑞“尤其是火车站诀别那场戏,长镜头的运用令人想起德国表现主义。”
阮柚白涂着丹蔻的手指突然攥紧顾词谣的衣袖。
在无人看见的角度,她指甲几乎要掐进布料里——那是她们从小约定的危险信号。
阮柚白“田参谋缪赞了”
阮柚白笑得眉眼弯弯,声音却绷得像琴弦
阮柚白“不如来看看我新得的剧本?”
她从手袋抽出的根本不是剧本,而是张被血浸透的电报。
田嘉瑞的瞳孔骤然收缩。顾词谣看清电报内容时,停尸间的阴冷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
【日舰出云号明晚抵吴淞口 携特殊货物】
当晚,阮柚白强硬地拒绝了顾词谣要求她躲避的建议,执意出现在位于公共租界的百乐门舞厅。
她的理由是:越公开亮相,越能证明清白,转移视线。
但顾词谣明白,这位看似柔弱的好友,骨子里有着不输于战场男儿的烈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