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四周漆黑如墨,春雨沥沥,雨水滴落在车顶,声音更回荡在车内洛枳的耳中。
以往这时正是举行春耕之礼,还记得父皇和母后会带她去观礼,带着她亲自下地劳作,以帮百姓祈求新的一年有个好收成。
不过,只怕今年的春耕礼是得取消了,也不知道百姓们的庄稼会怎样,如果真的不得不打仗,铁骑踏过农田,将士误伤平民…说到底,打仗最受苦的还是百姓。
洛枳只自顾自的这样想,全然没管自己的半边身子已被风吹进来的雨水打湿,凉风一过,不禁的打个冷颤。
她刚想搓搓自己的胳膊希望多点儿热气,可是耳畔却响起陆沉那低沉又充满磁性的声音:“靠我身边来。”
陆沉的声音很好听,明明仅年长她几岁,可他的声线却有着不属于他年纪般的成熟,就像庙宇的钟,低沉又深远,赋于人安全感。
洛枳眼睫微微一颤,许是想起那晚俩人的亲密之举,还没来得及拒绝,就被一股轻重适宜的力抓进了陆沉的怀里。
俩人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可以清晰的闻到他身上萦绕的香气,带有些许苦涩的檀木香,沉稳宁静,给人一种难以言说的安心。
陆沉又拿出披风给她披上,一双修长却又骨节分明的手伸到了她的颈前。不知是无心还是怎样,犹如玉竹般手指,有意无意的触摸了她的脸颊。
“我帮兔子小姐把披风整理好。”
洛枳现在还能感受到他的手指摸过她脸颊的余温,她只觉得心口砰砰直跳,不由得抬起眼睛,悄悄的去看他。
可谁曾想,她看他,同时他也在看自己,跟洛枳小心翼翼的偷看不同,陆沉的眼神直接又热烈,就像在看自己所保护的珍宝,又或者是自己的掌中猎物。
四目相对,洛枳下意识的错开视线,好在车厢内光线不是很好,希望陆沉并没有看到她脸颊上的层层红晕。
车队日夜兼程,快马加鞭又行驶了一天时间才赶到青州城外。迎面而来的就是迎接他们的青州太守,在他们到来之前,陆沉就已经先行派人给青州太守报信。
“见过陆公子,陆公子这些天日夜兼程可真是辛苦。”青州太守刚看见车队驶来,就赶忙前来迎接。
“无妨,李太守客气了。”陆沉刚从车内走出来就连忙把帘子关上。他知道洛枳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也明白如果她身份暴露那么此次行动必会增加许多风险。
“陆公子的车内可还是有什么贵人?不妨一起下来休息一下,调养一下精神。”李太守看陆沉有意隐瞒车里的人,如此紧张的样子很有可能是个女人。一向不近女色的陆沉,这次行动竟然带了一个女人,刚想借机讨好一下,就直接被陆沉给打断。
“不用了,车里只是我一个受了风寒部下并无大碍,时间紧迫,李太守还是抓紧为行动做准备吧。”
“是是是,陆公子说的是,来人啊,帮陆公子准备一下。”青州太守见状只好讪讪的陪笑着,随即便开始吩咐起来。
这青州太守以前曾是陆沉府里的门客,虽然呆的时间不长,但到底也是接受过陆沉的恩惠,再加上现如今国难当头,宰相府公子的面子更是不能不给。
而陆沉也了解这群混迹官场的人,短短一年就能混到青州太守的位置,除了有本事外,那也做人办事也是出了名的圆滑,所以他们内心打的算盘,陆沉听的可是叮当响。
趁着陆沉和李太守周旋的时候,周严悄悄的把一个包袱递进了车内。又在车外悄声的说道:“这是公子为殿下准备的衣服,还请殿下换上一会儿跟着我们一起行动。”
洛枳接过包袱,一打开就是一身黑色的男装,和外面那些私卫的衣服相差无几,只是唯独这衣领的地方多了一朵曼陀花的红色暗纹。
不过她也没有多想,时间紧迫,迅速的换好衣服后,便从马车上偷偷下来,在周严的掩护下,被带到了陆沉的身边。
陆沉看到她来以后便立刻吩咐人收拾货物,准备好上船,随即一行人组成的船队便向着幽州城驶去。
李太守一直目送着船队远去,直到没了踪影才吩咐人回去。
“大人,我们这么做可是真的妥当?”旁边的侍从隐隐不安的问道。
“本大人当然知道不妥,可是这不妥也得妥。事已至此,今天的事儿越少人知道越好,明白吗?”
“是,小的明白。”
李太守当然知道今日行动的危险,可他却不得不做。成王逼宫,唯一的公主又没了踪影,可是这传国玉玺又在公主手里,没有玉玺,这成王就当不了名正言顺的皇帝,不被百姓承认,到底还是反贼。
再加上陆沉当年对他有恩,要不是他的支持,自己在有本事也登不上如今的位置,尽管做人处事在圆滑,可这道义还是得讲。况且他知道陆沉并非池中之物,将来他进去官场,很有可能成为下一个陆霆,甚至更强。而他如今所做的一切,无一不是再给自己往后的仕途铺路。
船队第一个船舱内,洛枳看着坐在自己旁边的陆沉,今天的他和其他人一样,都是一身黑衣,尽管如此可他的衣袍上还是用苏绣的手法勾勒出了暗纹,低调的同时又显得矜贵优雅。
在她抬头的一瞬间,无意中看到陆沉的袖口绣着一朵和她衣领图案一样的一朵曼陀花,她不解,刚想询问边对上陆沉的目光,还是那样直接炽热目光,逼退了她原本想问出口的话,转而换了其他问题。
“咳…还有不远就到幽州城了,陆公子又有什么锦囊妙计就能确认城里的人就一定会放我们进去?”
陆沉笑而不语,只是转身从周严手里接过来一个玉佩,上面雕刻着‘平阳’二字。
洛枳看着陆沉手里的玉佩,她知道这是平阳候的贴身玉佩,刚想问这么私人的物件他是怎么拿到的,就被陆沉先一步回答。
“平阳侯这人好赌又好色,没日没夜的流连于花街柳巷。只要找到他常去的那家春风楼,在收买一下他那枕边人,拿到真的再连夜复刻一个假的给他,饶是他也发现不了。”陆沉便把玩着玉佩,便温柔的给她解释道。
“陆公子的这工匠手艺可真不错,那平阳侯的玉佩听说是在宫里找人定制的,而陆公子手里这枚看着玉佩看着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洛枳看着陆沉手里把玩的玉佩,那精致的雕花和精致到每一个缝隙的雕刻还真是可以和宫里的工匠媲美了。
“兔子小姐喜欢吗?等回去以后便吩咐他们做一套首饰和一副对戒可好?”话说着,陆沉的眼里就仿佛已经看到她带着自己亲自设计的首饰该是什么模样了。
“陆公子的心意领了,首饰还好,可是这对戒做来何用?”她不解,对戒一向是男女的定情之物,而他俩又不是那种关系,那这戒指打来何用。
“就当是我和兔子小姐结盟的象征,如何?”
陆沉笑得越发温柔,如果抛去当中隐隐约约不怀好意的话,那么她很可能就信了。
洛枳无语,在旁边的周严更无语,他家公子就差把‘心悦公主’四个大字刻在脸上了,自己却还全然不知,俩人的相处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吧。
真可谓应了那句老话,当局者迷旁观者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