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不下……

顾晚颜离去时带上的那扇门，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门外是沉寂的夜色和未知的未来，门内是死一般的寂静和两颗被撕裂的心。烛火不安地跳跃着，将魏无羡颓然滑坐在地的身影和江澄僵坐桌前的侧影拉得扭曲而漫长。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流淌，每一秒都像钝刀子割肉。魏无羡将脸深深埋在臂弯里，肩膀无声地颤抖着。他从未感觉如此无力，如此……可笑。他魏无羡天不怕地不怕，嬉笑怒骂，肆意张扬，却在她那句冰冷的“不可能只有一个男人”面前，溃不成军。

魏无羡（魏婴）江澄……

嘶哑的声音从臂弯里闷闷地传来，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种溺水般的绝望

魏无羡（魏婴）我……我放不下她……

他抬起头，眼圈通红，脸上是未干的泪痕，眼神却带着一种执拗的、近乎偏执的痛苦

魏无羡（魏婴）我喜欢她……从姑苏听学那会儿就喜欢……她那样耀眼，那样强大，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有光……她那样的女人……很难不让人心动……我……

他语无伦次，仿佛要将积压在心底的所有情感都倾倒出来，每一个字都带着灼热的温度，却也带着被现实冰水浇透后的灰烬。

江澄没有看他，依旧死死地盯着桌上跳跃的烛火，仿佛那微弱的光芒是他唯一能抓住的东西。听到魏无羡的话，他紧抿的唇线微微颤抖了一下，喉结滚动，却发不出声音。他何尝不是？那个在莲花坞覆灭的绝望时刻，如同天神般降临，救下他阿爹阿娘，力挽狂澜的顾晚颜；那个在云深不知处运筹帷幄、锋芒毕露的顾少主；那个偶尔流露出的、与强大外表不符的脆弱和温柔……早已在他心底刻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

江澄（晚吟）我也是……

江澄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他终于开口，却带着一种连自己都陌生的疲惫和茫然

江澄（晚吟）她救下阿爹阿娘……她……她很好……

他停顿了很久，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挤出下一句，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江澄（晚吟）可是……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份被强行按下的、隐秘的期待，被顾晚颜亲手撕碎，露出底下狰狞的现实。共享？与旁人，甚至可能是与魏无羡，甚至是……薛洋？这个念头光是闪过，就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和屈辱。他是江晚吟，云梦江氏的少宗主，骄傲刻进了骨子里！他怎么能……怎么能忍受……？

魏无羡（魏婴）怎么办？

魏无羡猛地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燃起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他扶着门板挣扎着站起来，踉跄着走到江澄面前，双手重重拍在桌子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

魏无羡（魏婴）江澄！你告诉我能怎么办？！放弃吗？！看着她投入别人的怀抱？看着她……看着她身边站着薛洋那个疯子？还有其他人？！

他越说越激动，声音嘶哑

魏无羡（魏婴）我做不到！江澄！我做不到！

他像是困兽般在狭小的房间里来回踱步，双手用力地抓着自己的头发，仿佛要将那混乱的思绪连同头发一起扯下来。

魏无羡（魏婴）不就是……不就是……

他反复念叨着，像是在努力说服自己，又像是在克服某种巨大的心理障碍，每一个字都说得异常艰难

魏无羡（魏婴）……不就是……几个人吗？！

他猛地停下脚步，转身死死盯着江澄，眼神里充满了挣扎、痛苦，还有一种豁出去的、不顾一切的疯狂

魏无羡（魏婴）我可以的！江澄！我可以的！为了她……我什么都可以忍！只要能留在她身边……只要能看着她……只要……

他后面的话哽住了，只剩下粗重的喘息。这个想法本身，就足以将他过往所有的骄傲和认知碾得粉碎，但他却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攥住。

江澄看着眼前状若疯狂的魏无羡，看着他眼中那份不顾一切的执着和自毁般的妥协，心中那股翻腾的屈辱和愤怒反而奇异地沉淀下来，化为一片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决绝。

江澄（晚吟）魏无羡……

江澄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可怕。他缓缓站起身，受伤的手掌因为用力，布条下的血迹洇开得更大。他走到魏无羡面前，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目光在空中激烈碰撞。

江澄（晚吟）你以为……只有你能做到吗？

江澄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近乎残酷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属于江晚吟的孤傲和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厉。

他猛地抬手，指向自己的心口，眼神锐利如刀，直刺魏无羡，也仿佛在刺穿自己心中最后的桎梏

江澄（晚吟）我江晚吟的字典里，没有‘放弃’二字！

江澄（晚吟）她顾晚颜想要什么，我就给她什么！

江澄（晚吟）不就是几个位置吗？！

江澄（晚吟）她要几个夫婿，我就占其中一个！

江澄（晚吟）她要这天下，我就替她打下来！

江澄（晚吟）谁挡在前面——

他顿了顿，眼中寒光暴涨，周身散发出凌厉的杀气，一字一顿，如同淬了毒的誓言

江澄（晚吟）——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最后几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寂静的房间里！带着江晚吟特有的、玉石俱焚般的狠绝和孤注一掷的占有欲！这不再是少年情窦初开的羞涩爱慕，而是一个骄傲的继承者，在看清残酷现实后，以最极端的方式，宣示自己对心之所向的志在必得！哪怕前路是荆棘密布，是屈辱共享，他也要在那属于她的王座旁，牢牢占据一个位置！

魏无羡被江澄这突如其来的、充满血腥气的宣言震住了。他看着江澄眼中那冰冷燃烧的火焰，看着那份熟悉的、属于莲花坞少主的骄傲被扭曲成一种近乎偏执的占有欲，心中翻腾的不是恐惧，而是一种同病相怜的悲壮和……被点燃的共鸣！

是啊，他魏无羡何尝不是如此？什么潇洒不羁，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在想要拥有她的强烈欲望面前，统统可以粉碎！只要能靠近她，只要能拥有她的一部分……哪怕是饮鸩止渴，他也甘之如饴！

魏无羡（魏婴）好！

魏无羡猛地握紧拳头，眼中同样燃起疯狂的火焰，那火焰甚至压过了之前的痛苦和茫然，只剩下一种豁出一切的炽热

魏无羡（魏婴）江澄！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射日之征后……我们各凭本事！看看谁……能真正站在她身边！

兄弟二人，在这一刻，因为同一个女人，因为同样无法放弃的执念，达成了一个惊世骇俗又充满血腥味的同盟与约定。他们不再是争夺同一个目标的对手，而是……要共同在一条注定布满荆棘和屈辱的路上，为那个注定无法独占的女人，杀出一条血路！

烛火噼啪一声爆开一个灯花，映照着两张年轻而决绝的脸庞。那眼中燃烧的火焰，不再仅仅是为了仙门大义，更掺杂了浓烈的、足以焚毁一切的个人欲望。射日之征的战场，将不仅是温氏的葬身之地，也将成为他们争夺那份扭曲未来的修罗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