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令

安稳日子过了三月有余，师父很乐意自己的徒弟找了个漂亮娘子回来，顺便带了个大儿子，跟陈段清姓，叫陈半，这柴房里起居虽然是紧凑，但也难得有家味儿。师父的儿女在外做些打杂的活计，忙的没时间回来，往往只是从都城跑出回到乡下露出俩脑袋来点个卯，送点新鲜玩意和银两，便又被外头的少年叫着吃糖去了。

这时邻里便会笑着打趣

“你们家帮闲的那姑娘小子又不回来啊？赖上贵人家喽。”

“茹茹是个好姑娘，她哥也宠着她，不能犯下什么的！你们啊你们啊！”

日子平和简朴，傀儡戏的演绎在有假面的创意添加下吸引来不少人，手头好过许多。然而左相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那是痛疮，没人愿意提起，依依也常常一笑而过。

一春又过，一冬又来，第一年此冬雪浅，段司依的第二年生辰，雪才有些规模。

但，雪埋葬的许多过往，意外的复苏了。

“爹哇！爹啊！”

这小家伙，两岁了，还是喊爹喊的跟喊狗似的，招呼来招呼去，随性的很，免不了屁股上挨一巴掌，但一场接着一场的演出不得不把痛打延后

“爹啊——砸场子喽！”

“歇歇吧你小子”

“爹啊——真的、砸！”

“听了千八百回了，还有三场就演完陪你买龙须糖去！”

“爹啊——”

砸场子的真来了。

城里管事儿的小官特信道，平常吃菜放多少蒜瓣都要看看风水，那老道士被惯的油光水滑，结果碰上个会使傀儡线的硬茬

——死了。

说是陈段清打死的还不准确，整整两年，要死早死了，其实是这老道士给县令算，说赌大肯定赢，县老爷就赌，一赌，输了；老道士不服气，说放长线钓大鱼，再赌，又输了，还能一直输不成？总能碰上运气好赢俩钱吧，结果从大中午吃饱了饭来，到天都黑了饿的不行，一次没赢过，这县令沉不住气了

“赌小！”

嘿这一调个，赌大的赢了

老道士劲儿劲儿的

“您瞧！我说赌大能赢！”

县令眼睛一瞪胡子翘上去了，嘿你这个老道士，合着是和那小子联起手来诓老子是吧？

“来人！给本官把这个妖道扒了衣服扔外头去！”

外头？铺垫盖地的雪呐！热水袋子成精在外头多打俩滚都能冻死。这老道士肯定还没成过精，没跳几脚没嚎几声呢，忽然病发伤口挣裂口喷鲜血，半冻半痛，死了。

“大人，那妖道死了。”

“去去去去，刚赢上一把呢，别晦气本官。

哎哎，你、对对过来，把酒菜热热给本官端上来，去去！去”

推搡着把管事郎使唤走了，没过一会儿端上盘清水抄肉拌大酱，上头搁了几片蒜，县令瞥眼一瞧，摇骰子的手倒没停下，呵，不行啊，这蒜片儿是单数啊，不吉利！

“你，把那个道士找过来，让他破！快！”

眼都没离这赌桌

“大、大人……他死了”

“死了？谁让他死了？！给爷拖进来浇醒！

天杀的，不吃了！”

把桌子一掀，抬脚捯饬走了。

一出门，果真瞧见这血滩滩里有个死道士，县令把嘴一撅

“这可不能让我爹看见啧啧啧

来人！去，把之前那个使傀儡的小子抓过来砍了去，交代一下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