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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上元节后,心中某些芥蒂被悄悄融化,还默默幻想了许多未来的事儿。
没想这才过多久文子端病情加重,在床榻上躺着,昏昏沉沉的过了半月。
睁眼,头痛欲裂,又晕过去了多久?喉咙里含着血,干涩的,痛苦的。
子端.“..水”
繁华的长风殿里,只有文子端沙哑的祈求飘在空气里,他的眼前尽是模糊,他看不清,眼神扫过那些熟悉的地方,没有发现那抹娇艳的身影,不免自嘲一番,空无一人。
他本就是颗弃子,谁会在乎?谁想在乎?
阖上眼,勉强的用舌舔了舔唇,想要以此缓解此刻的难受,不过,此刻他有些累了,强撑着一丝意念。
不知过了多久。
有人进入殿里,应是端了碗汤药,发出极刺耳的碰撞声,还有阵阵苦涩。
“三皇子,三皇子..”
听这音色是原先侍奉于他的秋生,自他病弱以来遣散了大半宫人,秋生从小伴着文子端,他略要熟悉些。
房间里静的只能听到风吹动窗纸的声音,文子端没力气起身,秋生见此又摇了摇头。
哒哒,那秋生步步靠过去,伸出手带着试探,还有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文子端蹙眉缓缓的睁开眼,惹得秋生惊呼一声。
“啊..!”
子端.“水..拿水来..”
本是想询问这秋生此番来有何事,但奈不住喉咙实在受不住了,血腥味蔓延。
还来不及想,秋生没缓过劲,环顾这殿里也没什么盛水的物件,想起那碗皇子妃托他送来的汤药,呈于文子端身前。
看文子端身子还在抱恙,又腾了手将他扶起靠在床榻上,稍好受了些。
文子端蹙眉垂眸,盯着那汤药,果然人在享受了片刻的解脱后,连原先最能忍受之物也变得嫌弃至极。
反正也是水,接过来一口咽下,汤药入喉,好受多了。
子端.“你怎么想起回这长风殿了?”
秋生显得十分熟练,即便只是听着,文子端也能感受到秋生开始的习以为常。
听得他此番言语,秋生忙匍在地上叩头,即便抱恙在床,但文子端身上有难掩的帝王之气,特别是那双深邃的眸,洞悉了一切,从之前就一直让他恐惧。
“回殿下,是..皇子妃,前些日子您昏迷近半月,也不知皇子妃从哪儿得知的方法,日日从那寺庙一路跪拜到长风殿,说是能以求上天的庇佑..”
偷着喘了口气,继续说。
“这宫里..多数人都笑皇子妃蠢笨,她日日为您煎了汤药,又要为您祈福,恐路上凉了,开始她想请长风殿的奴才帮她给您送送汤药,哪想大多都拒绝了,还私下笑皇子妃日后是个守活寡的,您对奴才有恩,奴才知晓了此事,就答应了下来.”
秋生离开长生殿后,各个宫里有需要他就去,他性子好,自然人缘也好,初进宫时,若不是文子端瞧他可怜收作伴学,怕是小命不保了,他予秋生是有恩的,听那些个私下嬉笑皇子妃,他是难附和的。
话落,文子端紧抓着床榻,双眼腥红,细细重复着秋生的话。
“日日跪拜..守活寡..”
敢怒而不敢言,撑着那虚弱的身子,掀开被褥,颤颤巍巍的,着一件单薄的里衣。
子端.“烦你再将那外衣替我拿来,我去寻她.”
还未等文子端再说,秋生又忙匍在他脚边,阻止他的动作。
“..三皇子,皇子妃交待于我,您身子欠缺,即您哪日醒了,在殿里好生歇着就是..算她积德行善..”
怒意一路飙升,文子端攥着拳,她何时这般胆大,每年的冬日本就寒的冻人,她柔弱,哪扛得起这般的天气,什么天道,他早就不信,谁又真正善待过他。
子端.“..要她积谁的德?行谁的善?她年岁小,还不懂何,你们就不懂得劝阻?”
听得文子端话中的怒意,秋生忙连连叩首。
“三皇子息怒..息怒!不是奴才不劝阻,是皇子妃,她根本听不得旁人劝阻,在这宫里,到底奴才还是阻不住主子的路的.”
这倒是句实话,文子端忍住心中那股怒火,没想过这将好的身子,抱着那狐裘衣,不顾身后秋生的阻拦,直冲冲的出了殿去。
冷,明穿的算是暖和,却仍像被浇了冷水再丢在这外头的。
文子端一路脚步匆匆,不知何时身上又出了冷汗,身子似乎又有些发抖,生生将那不适咽下去,想要发现黎昭的一丝踪影。
没有,还是没有,白茫茫的一片,华丽的宫殿一角还是能窥见,唯掩住了他的黎昭。
一抹鲜红,她直挺挺的从茫茫白雪里露出来,引人注目,长发如瀑垂在身后,浑身都在发颤。
文子端缓缓的走过去,泪含在眼眶里,春日的湖泊因红日而破冰。
黎昭“求上天庇佑..子端平安,长命百岁..”
因是她太专注了,文子端停步于她身前三步之处时都未被发觉,黎昭又一次站起后跪下,叩首,重复于刚刚的话。
子端.“黎昭..”
轻声,只一句,黎昭这些天的累与悲涌上心头,抬眸,正是心中人。
黎昭“殿..殿下,真的是你?”
情绪在失控的边缘徘徊,压抑着,文子端慢慢的蹲下来,伸出手轻拭着黎昭的脸,好冷。
子端.“真是胡闹..”
明是他病了,连带着黎昭也瘦了一圈,关心的话语哽在喉间,心疼又不敢再迈出一步。
见状,文子端是不会让她跪了,黎昭泪在眼眶中打转,我见犹怜。
黎昭“还请殿下让开..今日见着殿下,应是这上天显灵了,我要拜谢于上天的恩泽.”
本是毫无反驳之意的一句话,文子端用尽了力气,双手禁锢住黎昭的手腕。
子端.“你莫再跪!你向上天许的是我的福分,要拜谢也是我来,你若执意如此,我便陪你好了.”
嘭的一声,更像是无力的跪倒在雪里,二人相视,夫妻对拜,似以补当初的礼节。
黎昭将文子端的手向上撑着,她知他还未好个完全。
无言相对,待谁先开口,便可解此局。
都是固执之人,无言以对,相视望着对方,带着怜悯,心疼,泪只再唤一句就可落下,一捧待决堤的春天。
思绪都随着那清晰可见的倒影越来越远,回忆里,文子端觉着疾病缠身,濒临死去的那个夜,比如今凉,黎昭觉着母亲孱弱的嘱托,无言决定自身结局的那一年,比如今冷。
他恐她不喜乐,她恐他不平安。
只因走过这之前数不尽的难挨岁月,早无牵挂之人,也只剩你我默默扶持苟延残喘。
黎昭“子端..”
开口,雪掩上文子端的眉间,垂落在他的睫上,化不开他眸中的最温情。
子端.“回去..”
以为是词不达意,不肯回应,其实是无处宣泄的怒气与心疼缠绕在一起,文子端不知如何去询问。
如往年一般冷,一般凉的冬日,好像今年变得稍有不同,不是心中未加体会,而是心有了更重的负担。
银装素裹的宫道,她依偎着他,他靠近她。
黎昭“子端..今日我这般不敬于上天的恩泽,会不会遭罚?”
子端.“恩泽是我受的,要罚自然也是罚我..”
明心中知晓,哪有上天显灵,不过是那一刻爱翻越了层层隔阂,终传递予他心,双双呼应,不舍得抛弃。
愿君安,愿汝伴君终余生。
往后,不止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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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拼拼凑凑更新了一章,谢谢支持我的大家,不出意外近两天还会再更一章,对于本文也是要说一句,不会断更不会弃坑,下一章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