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不疑心里落寞,冷着一张脸。
是啊,他尚且放不下孤城一事,前世如此血海深仇,沈沧仪又怎么会放得下呢?
像是一根挂着重物的绳子啪地一声断了,凌不疑克制着颤抖吐出一口气。
正旦夜,田家酒楼走水,凌不疑在危乱中救下程少商。
梁邱飞“少主公,少女君在那边……”
梁邱飞并不知道凌不疑和沈沧仪之间的事情,借着火光看见程少商跑向沈沧仪,他反而雀跃着指着沈沧仪。
凌不疑抬手放在梁邱飞的手上,将他遥指的手按下来,他声音有些虚无缥缈,稍蹙的眉里带着哀痛。
凌不疑“她不会是了……”
梁邱飞“少主公你…说什么?”
凌不疑“你们留在此处调查田家酒楼失火,别跟过来。”
晚风疏忽骤起,星星点点的火苗又燃起熊熊火焰,凌不疑指尖发凉,踽踽独行。
梁邱飞要跟,却被梁邱起一把抓回来了。
梁邱飞“阿兄,少主公这是怎么了?”
梁邱起“不知道,总之让少主公一个人静一静吧。”
凌不疑的马缓缓走在街上,这个时辰人依然很多,不过骑马的人不多,这显得凌不疑如同鹤立鸡群,相隔甚远也能看见。
不远处的小桥边有一方小小的池塘,凌不疑听见有女娘在扑腾叫嚷,一夹马腹走近了看清楚。
裕昌郡主浮在浑浊的池水中左右扑腾,又毫不忌讳地喊凌不疑,要他救她。
裕昌郡主算盘打得响,这样众目睽睽下救上来湿身相对,为了裕昌郡主的清白,凌不疑就算不想娶也得娶了。
可裕昌郡主没料到,一旁看戏的人里正有沈沧仪。
她嘴角噙着一丝冷笑,一抬脚将池塘边做戏的家丁踹进池塘,那家丁猝不及防摔进去,怒气冲冲地擦了把脸,站在水里就要破口大骂。
才说几个字就感受到身后主子怪异的眼神,这下周围人都知道了,这池塘也没有多深,连胸口都不到。
沈沧仪“裕昌郡主勾引男人的手段真是别出心裁。”
沈沧仪眸子浅浅瞥过桥上的凌不疑,临走时还不忘丢下一句冷嘲热讽。
而裕昌郡主立在水里,颇有些尴尬和委屈地看向凌不疑,而后者眼神冷冷,马蹄哒哒扬长而去。
次日退朝后,凌不疑沉默着站在崇德殿,双拳攥着,似乎在做着什么决定。
文帝“子晟,怎么了,是有什么事情要说吗?”
文帝言罢,只见凌不疑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凌不疑“臣请陛下收回赐婚沈二娘子的旨意。”
文帝“你这是什么意思?当初可是你让朕下的这道旨意,那沈家女娘也同意了,你怎么又出尔反尔了?”
文帝“你莫不是一时兴起,现在觉得沈沧仪没意思,就厌了,弃了,后悔了?你这样,叫别人怎么看沈沧仪?”
凌不疑“陛下,微臣没有那个意思。”
凌不疑思来想去辗转反侧,他很少有犹豫什么事情。
当时请求赐婚,是觉得这一世应该会有不同。
如今出尔反尔,凌不疑是真心觉得,上一世亏欠沈沧仪太多,这一世不该再耽误她了。
凌不疑“臣爱她,刻在了三生石上,无论轮回多少我依然会爱她。”
凌不疑“比起爱她,我更希望她能和她爱的人在一起,只这一点,便不会是我。”
凌不疑说得大义凛然,说得义正言辞,仿佛说的不是自己,说的只是一个不相干的陌路人。
文帝却被这一番话气的够呛。
本以为这个铁树开花了,没想到好不容易开的花又自己枯萎了。
文帝“世间情爱哪有你想的这样简单?你可知,一旦错过,便难有转圜?”
凌不疑跪在地上不说话,抿着唇,晨曦的曙光照在他的脸上,映出虚幻不真实的光,好像连凌不疑这个人也模糊起来了。
文帝“好,好,你个竖子,你就这样任性毁了一个女娘的声誉,你知道一旦朕下旨退亲,沈沧仪会受天下人多少微词吗!”
文帝“你口口声声说爱她,又要天下人对她口诛笔伐!”
文帝震怒,将桌上的奏折全数推到地上。这样还不解气,更是捡起一本竹简折子砸在凌不疑身上。
凌不疑就这样,一声不吭地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