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她时,睫毛总像沾了层软乎乎的顾虑,半天没敢出声。空气里飘着窗外梧桐叶被晒卷的味道,静得能听见自己指尖发颤的轻响。
终于,他抬起手,不是直接指过去,而是先虚虚拢了拢自己的脸颊,指腹贴着颧骨轻轻蹭了蹭,像是在描摹什么。那动作慢得很,带着点怕惊扰了什么的小心,眼神却一直落在她脸上,温温的,像怕说重了话会让她不自在。
她起初愣了下,顺着他的目光抬手,指尖先触到额角,再慢慢往下滑。刚掠过眉骨,就撞见一片湿凉——不是汗的黏腻,是带着点涩意的冰,顺着脸颊往下淌。
指尖再往下探,摸到颧骨时,指腹陷进那片湿意里,还没来得及反应,又有一滴顺着下颌线滚下来,恰好落在她手背上。
那一下凉,像根细针轻轻扎了扎,她才猛地回神。原来自己哭了,刚才那些堵在喉咙口的酸胀,那些没说出口的钝痛,早就化成了泪,悄无声息地爬了满脸。她望着他眼里的担忧,忽然觉得那泪水好像更凉了些,连带着鼻尖都泛起一阵酸。
她竭力扯动嘴角,想要挤出一个笑容,却只让那笑容显得愈发苦涩,如同暴风雨来临前勉强撑着的残破伞面,遮不住满溢的阴霾。心中的酸楚好似汹涌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她的防线,可她仍强忍着,试图用这并不完美的笑容来掩饰内心的波澜壮阔。
姜晚晚是啊,眼睛进沙子了
教室的一角,空气像浸在温水里,静得能听见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那个男生伏在桌上,摊开的课本挡住了半张脸,仿佛在专注地啃一道难题。但他的眼尾却像系着根细弦,轻轻绷着,每一次余光的抬落都极轻——越过前排同学的背影,落在不远处那个女生身上。她的肩膀正微微耸动,垂在身侧的手攥成了拳,指缝里漏出的抽气声细若蚊呐。他捏着笔的指腹沁出薄汗,想抬眼多看一眼,又怕目光太重惊扰了什么,只能让那道余光像片羽毛,一次次悄悄掠过她泛红的眼角。
教室的另一角,却是截然不同的喧闹。另一个男生正和旁边的女同学抢一袋拆开的薯片,胳膊肘撞在桌沿上,发出“咔嗒”一声轻响。他笑着去够女生举高的手,嘴里还念叨着“就一片,真就一片”,引得周围几个同学侧目。女生被他逗得笑出了声,抬手拍了下他的胳膊,薯片渣掉在桌面上,他弯腰去捡,侧脸的线条在窗外漏进来的光里显得格外明快。
他离那一角不过几排课桌的距离,却像是隔着条看不见的河。女生垂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泪痕,偶尔抬眼时,目光会轻轻往这边飘一下,像片被风吹歪的叶子。但他正忙着和女同学分享刚拆开的糖,指尖捏着颗水果糖递过去,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连一丝余光都没往那一角偏。
阳光从窗棂挤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斑。一角的静,是女生指尖攥皱的纸巾和无声的哽咽;另一角的闹,是男生的笑闹和女生的嗔怪。那个用余光关注着的男生忽然觉得,这两个角落像被玻璃隔开的两个世界——这边的眼泪还没干透,那边的热闹正盛,而那个在另一角的男生,分明就隔着不远,却像从未见过这一角的她,从未听过这无声的潮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