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寂寂,皓月湮没天边最后一缕红霞,羽琼花丛中那抹玄色的身影显得寂寥又突兀,总之就是格格不入,向煦台自打慕容黎离宫之日起便成了执明的寝宫,一砖一瓦却都还保持着慕容黎在时的模样,连他翻阅过的《详地记》都原模原样放置在软榻之上,无人敢碰,哪怕是瞧也不敢多瞧一眼,一日新来的女使不慎将书卷打翻在地,执明直接把人杖毙,自那以后,合宫上下皆知他是他不可提及的禁忌。
羽琼花正好,像极了那人绝世的容颜,简直是妙不可言,清冷、孤傲,偶尔挂上三分笑,美而不妖,艳而不俗,红衣惊艳,白衣清雅,一管长箫、一杯清茶,如是而已,经年岁月静好,一朝雨打风吹,这一切说变就变了,比威将军谋反都让他感觉猝不及防。
他将他从泥潭捧入云端,他却将他从云端拉入乱世,将中垣这一潭死水搅个地覆天翻,他要世人都为他的国破家亡付出代价,然,钧天列国,唯天权未经战火浸染,为数不多的几次用兵都是他主动出击,他从未要求过他什么,反倒是天权佞臣叛乱,内政不稳,彼时的他又正值复国之初,却愿举全国之力为他平叛,救他于危难之间。
那四日的木屋独处,他们也曾像过去那样心平气和的坐下商讨对策;也曾因意见不合而厉声争执,不过每次都以慕容黎低头而告终,下一次的争吵又以他为起始,慕容黎会为了哄他给他吹整整一夜的萧,会带着伤进山给他打猎,明明很难受还是会装作没事的样子站在他面前认错……也是那四日的相处,他动摇了,他第一次怀疑是自己错怪了慕容黎,可是他为什么不解释呢?他什么都不说,这要自己怎么相信他,这一次对骆民的试探是慕容黎求来的,他拉着自己的手,说:“阿离求你。”
他是骄傲的慕容黎,骄傲且尊贵,从不向人低头,犹记那年初见,他还是莫澜府上的一名乐师,凭一己之力灌醉在场所有权贵,哪怕是见到自己也不过是点头致意连腰都没弯,嚣张的很,而今却对自己用了“求”这个字,相识多年,那日是他第一次在慕容黎口中清晰的听到,也是慕容黎第一且唯一一次求他,他知道,以瑶光的实力若想吞并天权根本不需要暗箱操作,直接挥军北上联合遖宿,天权则毫无招架之力,只能俯首称臣,而今他能如此肆意妄为,不过是因为在慕容黎心里仍有最初的情意在,不过是他不愿计较罢了,他不是不懂,只是不愿面对,不想承认……他一直活在他的庇护和羽翼之下。
雨,滴落在羽琼花蕊,在月光的映衬下像极了少年的泪,晶莹、珍贵……
辛月来信,说他昼夜不歇,看似勤政,实则是在拼了命的自证清白,他对自己没有半句解释,背地里却做的比谁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