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温时羽拉着涂山玖玖进了店门，一边转身关门一边喊了一声:“潇潇啊，你徒弟来找你了。”

坐在凳子上的人闻言轻轻地偏过脸，目光很轻地从涂山玖玖脸上扫过，声音也极轻，像微风似的轻柔略过耳畔:“小玖。”

涂山玖玖下意识站直了身体，有点拘谨地回应:“师傅，好久不见了。”

那人只是“嗯”了一声便没了回应，涂山玖玖抬起眼帘，偷偷打量着坐在凳子上的那个人。

她跟师傅，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见了。

大约三百多年前，她的姐姐把这个人带到她身边，对她说:“小玖，以后她是你师傅了。”

她记得那个人当初一身玫红长袍，乌黑长发似银河落九天，被一根玉簪固定住，正垂着眼睛看向她，眉目如画，语气很淡地道:“你好，小玖，我是盛寒潇。”

她没办法忘记这个人，毕竟她长得真的太好看了。

如今三百年后再次见面，她觉得她师傅不太一样了。

脸还是那张脸，只是原本散开的长发如今束了个低马尾，曾经的古装也换成了如今的大衣和围巾，好像隐约间还有别的东西变了。

正思考着，那人忽然换了个方向面对着她，说:“怎么跑出来了？”

涂山玖玖沉默了一会，然后几不可闻地挤出一句:“苏苏姐跟着雅雅姐出涂山了，我怕她出什么事……”

温时羽看着涂山玖玖一副做错了事不敢说的可怜样子，啧了一声在旁边补充:“然后被我碰上了，就顺手帮了一把，哦对了，小玖的怀表给苏苏了。”

“哦，是吗？”盛寒潇点点头，将面前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站起来往外走。

“喂喂喂，你上哪去啊？你真没问题吗？”温时羽追着她往前走了两步，问。

“我去看看苏苏那边。”盛寒潇似乎是真的怕冷，两只手全部插进大衣口袋里:“还有，我没什么大问题，不用担心。”

盛寒潇忽然站定，头也不回地淡淡说出一句:“走了。”

涂山玖玖一愣，什么走了？

她像是察觉到什么一般转过身，看到柜台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只猫。

那猫的毛色很奇怪，似乎是白色又似乎是淡紫色，在灯光下仿佛夹杂了流光，眼睛呈现出银蓝色。

不像是一只普通的猫的眼睛，倒更像是……人类或者是猫妖的眼睛。它听见盛寒潇的指令，跳下柜台慢慢地跟了上去。

盛寒潇的背影在涂山玖玖的青色瞳孔中逐渐缩小成了一个点，小狐妖缓过神来，不自觉地又看向了柜台的方向。

刚刚她来的时候……这只猫真的在柜台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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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如水似的照亮了半边天空，一闪一闪的星星像被揉碎了的宝石。

电视台本来是有一个选秀节目，但现在却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几乎要堆成山的沙子冲垮了二楼的墙壁，也在地面上留下了一部分。

一道愤怒地吼声划破了宁静的夜:“涂山狐妖！你们要为此时负责！”

“我要以西西域狐妖的身份向涂山高层提出抗议，永远取消你的红线仙资格！”

说完像还是不解恨似的，小丽手中凝聚起妖沙向跪在地上的小狐妖打去，却被一道不知道哪冒出来的青色妖力挡住。

小丽啧了一声，忽然变招，原本打向苏苏的妖沙四散开来，包裹住那个发出青色光芒的东西，青光缓缓散开，那样东西落进了小丽手里。

是一个怀表，做工异常的精致，盖子上还有一颗青色宝石，在月光下看好像也有一层迷蒙的光泽似的。

苏苏这才反应过来，喉咙动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冲着小丽说:“这个不能拿！这是小玖的东西！还给我！”

小丽看了眼怀表又看了眼苏苏，被坏了好事的气愤还没有完全消除，此刻更是忍不住出言嘲讽:“宝贝是个好宝贝，怎么就跑到你手上了？”

话音刚落，小丽忽然觉得一阵冷意传遍了全身，寒毛一根根立起来，她本能地凝聚妖沙向后发出攻击，跟什么东西撞在了一起。

妖沙似乎是打散了什么，但小丽也并没有讨到什么好处，不知道哪里来的水直接倾洒下来，将小丽几乎淋成了一只“落汤沙狐”。

紧接着就是手中一空，怀表忽然被人抢走了，小丽这才发现，涂山苏苏的面前，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个人。

那人似乎很冷，在秋天这个天气都穿着黑色大衣，戴着围巾，但这么奇怪的装扮却也让人不得不承认她真的很美，除开两缕头发自然垂在脸边，剩下的头发在脑后绑了个很低的辫子，一双狐狸眼和眼尾的泪痣都带着蛊惑勾人的意味。

但更重要的是她的眼珠，一只眼睛是和头发一样的漆黑色，但另外一边却是奇异的殷红，这让她的脸呈现出了一种割裂感，却又莫名仿佛就应该这样一般。

那人将手中的怀表抛上天空又稳稳地接住，学着小丽的语气重复着小丽的话:“宝贝是个好宝贝，怎么就跑到你手上了呢？”说完不顾小丽僵硬的脸色，自顾自的露出个笑来:“这话说的挺对的，所以我把她原话奉还给你。”

下一秒，她轻轻地撩起眼皮，妩媚的狐狸眼却仿佛含着冷光:“小玖的东西，想送给谁是她的自由，西西域狐妖什么时候都有资格管涂山的人怎么做事了？”

她将手中的怀表抛给身后明显愣住的苏苏，语气淡漠:“拿好。”

苏苏愣愣地接住怀表，看向面前人的背影，动了动嘴唇无声地说出四个字:“潇潇……姐姐？”

这个消失了那么多年的人，苏苏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里见到她，更想不到她会出手帮忙。

这个人，她曾经一度跟涂山雅雅走的很近，苏苏曾见过她跟雅雅相处的时刻，这个人经常站在雅雅侧后方的位置，雅雅偶尔会忽然回过头来看她，她们的视线会在空气中相接，然后这个人会安抚似的冲着雅雅笑笑。

关系好像……很不一般。

苏苏莫名有点怕她，哪怕这个人看她的眼神从来都只有平静，她永远不会用雅雅那种带着极致的冷漠和不屑的眼神看她。

另一边，小丽终于反应过来，她恼羞成怒，指着面前脸色平静的人道:“你是谁！凭什么管我的事！”

“哦。”那人好像才想起来介绍自己，语气竟然是颇为彬彬有礼的:“你好，我是盛寒潇。”她略微顿了下，想起了什么，又补了一句:“真的抱歉，遇见你让我不是很开心。”

小丽:“……”你特么要嘲讽我直说行不行！这么阴阳怪气的几个意思！

但紧接着，她忽然觉得自己找错了重点，刚刚被气的断了片的思维重新回来。

她说她是谁？盛寒潇？？

小丽的目光逐渐转变成难以置信，语气也有点迟疑:“你是大当家的……”

说到盛寒潇，就不得不提两个人。

一个是涂山玖玖，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涂山的表小姐，曾经引起人妖两界一度怀疑这个表小姐到底是真是假，但由于涂山都认了这个表妹，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

盛寒潇，就是这位涂山表小姐的师傅。

另外一个，便是涂山雅雅。

盛寒潇按道理来讲应该是涂山雅雅的下属，但她似乎并不受涂山雅雅的控制，想做什么做什么，但又因为跟涂山雅雅走的太近，于是便出现了一个听起来似真非真的传言:盛寒潇其实是涂山雅雅的朋友。

盛寒潇好像知道了小丽接下来要说什么，干脆利落地打断道:“我是她的下属。以及，我们真的不是你们以为的那种关系。”

小丽:“……哦，原来不是吗？”

身后的苏苏有点茫然:“咦？原来你们不是朋友的吗？”

更远的地方，白月初捡起一地的糖果，他听力不错，听得见那边再说什么，但他也听不太懂，只是默默跟风了一句:“……原来不是吗？”

盛寒潇:“……”你们这群人怎么回事？

不远处的屋顶上，站着一红一绿两只狐妖。

涂山雅雅漆黑的眼睛盯着忽然出现的少女:“她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

“不知道呢。”涂山容容看起来也有点惊讶的样子，但她却只是笑:“不过她看起来比以前活泼多了，阴阳怪气的本事挺不错。”

涂山雅雅哼了一声:“借着涂山的名号狐假虎威，她倒是很懂。”

容容脸上带着调侃的笑，斜眼睨了下自己姐姐:“且不说凭她的本事到底需不需要借着涂山的名头办事，对于外界都在传她是你朋友这件事，你不也没有澄清过吗？”

下一秒，容容就接到了雅雅的一个眼刀子，她无辜地眨眨眼睛，微笑着举起双手示意自己闭嘴了。

过了将近十秒后，容容才听到雅雅有些别扭地开口:“……我嫌麻烦。”

涂山雅雅说话实在是太过言简意赅，不过容容也是跟她相处久了，只是稍微愣了一下便明白了雅雅的意思。

她是在说:她不解释自己跟盛寒潇是朋友这个谣言，只是因为嫌麻烦。

容容笑了下:“嗯对，我知道了，你说的都对。”

雅雅:“……”总感觉这家伙在敷衍自己，这话怎么听怎么没诚意。

但是雅雅自己也知道，其实真的不是她说的那样。

至于真实原因，她说不上来。

她就是觉得……她跟盛寒潇是朋友这件事……好像本来就应该是这样，没有解释的必要。

虽然每次头脑里刚冒出这个想法都会被自己毫不留情的掐掉，然后紧接着在默默唾弃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离谱诡异的想法，但是涂山雅雅从来没有辟过谣。

因为她不想……

而且……雅雅把自己从一片混乱的思绪中拔出来，目光又重新落在了盛寒潇身上，黑曜石似的眼睛里仿佛好多情绪混杂成了一片，又仿佛什么情绪都没有。

盛寒潇好像哪里不一样了。这是雅雅的第一想法。

以前的盛寒潇，总是默默地跟在自己身后，明明是很妩媚漂亮的狐狸眼，却总是微微垂着，整个人看起来像个温顺的小绵羊似的。

但那个时候的她，好像总是有什么很苦涩很沉重的东西压在心里，让她时时刻刻都喘不上气来。

但现在的盛寒潇，好像是某个深埋于心的目标即将达成，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整个人都轻松起来了。

这应该算是好事，却给了涂山雅雅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就好像是……这个人在做完她想做的那件事，就要走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