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间里传出一阵“哗哗哗”的流水声，还有红头发女生的一句粗话：“憋死老娘了！”
秦肆和张敏军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着你，大眼瞪小眼。
过了五、六分钟，卫生间里又传出了一阵响亮的流水声，接着，卫生间的门开了，红头发女生一手提着裤头，几乎是以百米短跑的速度冲出宿舍，消失于夜色中，宿舍里却充满了浓浓的酒味，淡淡的香水味，酒味和香水味都是红头发女生留下来的。
这个红头发女生来去如风，张敏军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不禁大吃一惊，扭头问秦肆：“文艺委员，刚刚那人是谁呀？”
“红头发女鬼啊！”秦肆随口开了个玩笑，起身去他床上拿十块钱给张敏军。
得了钱的张敏军欢呼雀跃，丢下一句“谢谢文艺委员”，迫不及待地往商店里跑。
秦肆恍恍惚惚地躺到韦海国床上。刚才红头发女生冲出宿舍的速度尽管像风一样，秦肆还是看清了她的容貌，也想起她是谁了。甄钢桦，很男性化的一个名字。前世秦肆第一次见到甄钢桦是在宿舍门口，当时甄钢桦满身酒气，笑着对他说：“帅哥，借你们宿舍卫生间用一下！”他还没反应过来，甄钢桦已经心急如焚地往卫生间里跑，从卫生间出来后甄钢桦还和他说了一声“谢谢”。他那晚从头到尾没有跟甄钢桦说过一句话。倘若后来甄钢桦没有和岑义骁恋爱过一段时间，他根本记不住甄钢桦这个人。
也许以后甄钢桦还会和岑义骁谈恋爱吧？秦肆想了一会，眼皮渐渐沉重起来，没多久，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秦肆习惯性地闭着眼睛往床里边摸了摸，想拿手机看一下时间，结果摸了半天也没有摸到手机。
“该死的老毛病啊！”秦肆狠狠地拍了一下额头，起床刷牙，洗脸。
带杨麟去第一家食堂吃完早餐，杨麟先是说他准备回他们学校，然后问秦肆：“肆哥，你要跟我去我们学校玩一下吗？”
秦肆摇摇头，很不好意思地对杨麟说：“阿妞，昨晚你那三十块钱，我下个星期再还你！”
“说这种话，什么还不还的，我的钱不就是你的钱吗？下回肆哥你再说还钱这种话，别怪我跟你翻脸！”杨麟睁大眼睛瞪着秦肆，一脸不满的表情。
“亲兄弟明算账，你的钱是父母给你的生活费，你不能说是我的钱，不能搞混了！”秦肆拍着饭桌“教训”杨麟，引得其他人迅速转头看他们。
杨麟目瞪口呆，怔怔地望着秦肆，感觉眼前这个“肆哥”有点陌生，说的话却是句句在理，让人无法反驳。
秦肆沉沉地叹了口气，知道杨麟一时间难以转过弯来，起身拍了拍杨麟肩膀说：“走吧，我送你去搭公交车！”
一直把杨麟送到公交站，看他上了车，秦肆才回学校。
“文艺委员，你回来了！”看见秦肆走进宿舍黄洪新坐起来，告诉秦肆：“十分钟前有个人打电话找你，他说他是你哥，汇两百块钱进你存折了，叫你有空了就去农业银行取出来用……”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啊！”秦肆朝黄洪新笑了笑，爬到自己床上，打算睡一、两个小时，再拿存折去农业银行取钱。
可能是太累了，抑或还有别的原因，秦肆足足睡了四个小时，才醒过来，以致错过了吃午饭的时间。
起床洗漱完毕，秦肆坐在黄洪新床上抽烟，心情极为复杂。他想起了前世2004年9月2号哥哥秦宇送他来河池职业学院报名，由于家庭困难，全靠学院后勤部一个亲戚帮忙说情，学院才勉强同意他们兄弟俩先交一半学费，哥哥走时给他办了一本农业银行存折，只往存折里存了十块钱，怕被亲戚笑话，哥哥故意大声说存一千块钱进存折里了，再三叮嘱他一定要保管好存折，亲戚不明就里，说她愿意帮忙保管存折，吓得兄弟俩满头大汗，慌忙找了无数个理由拒绝，走到亲戚看不见的角落，哥哥塞了一百块钱给他，独自一人去汽车总站坐班车回家。
往事历历在目，几多辛酸，几多感慨。
眼前陡然一黑，韦汉涛仿佛凭空出现，将十块钱递给秦肆：“文艺委员，昨晚那顿饭，我只能出十块钱哦！”
秦肆稍稍点头，接过钱，没说什么。
黄洪新提着一桶衣服从洗漱间出来，走到宿舍门边，忽然回头对秦肆说：“文艺委员，我十二点钟帮你打一份饭了，放在有电话机的那张木桌上！”
秦肆一阵错愕，急忙问黄洪新：“多少钱？我拿给你！”
“不用给我钱的！”黄洪新摇着头说，“下个周末，文艺委员你陪我去河池卫校见个网友，就可以了！”
“天底下，果然没有免费的午餐啊！”秦肆哑然失笑，心安理得地从木桌上端起饭盒，狼吞虎咽。
将近两点钟时，韦海国和岑义骁回来了。两个人眼里布满了血丝，哈欠连天。岑义骁伸着懒腰说：“国哥，都说好了十一点钟回来睡觉，你十一点钟时干嘛还要充五块钱网费？害我忍不住，也跟着充了五块钱，上网到现在，困死我了！”
“早上九点多钟，我叫你回宿舍睡觉，你不也一样跑去吧台充五块钱网费？硬拉我陪你继续打怪兽！”韦海国瞪了岑义骁一眼，从裤兜里掏出身份证还给秦肆。秦肆这才想到去农业银行取钱还需要拿身份证，光有存折不行。
时过二十多年，再次走进南桥市场对面的农业银行大厅，秦肆心里百感交集。3号柜台工作人员在电脑键盘上打完一连串数字，抬起头笑着问秦肆：“取多少钱？”
“全部取完！”秦肆盯着工作人员的脸看了看，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冷冷地说：“不能全部取完，至少要留五块钱在存折里！”
“那就取两百块吧！”秦肆微皱眉头，想不明白工作人员为什么一下子态度变得那么差，丝毫没有意识到他之前带有侵略性的目光容易惹人反感。
出了农业银行，看到右侧一个报刊亭有电话卡卖，秦肆灵机一动，走过去问：“老板，10元的电话卡怎么卖？”
“10元的电话卡，十块钱一张啊，还能怎么卖？”报刊亭老板一头雾水，不懂秦肆在问什么。
秦肆顿时明白报刊亭老板没听懂他的话，急忙解释说：“老板，我是说如果一次性买很多张，你能便宜点吗？”
报刊亭老板终于明白秦肆的意思了，他低头考虑了数秒，对秦肆说：“你如果一次性买五十张，我每张以八元的价格卖给你！”
“我这会身上只有两百块钱，跟您买二十五张。另外，我把身份证押给您，您先给我二十五张，晚点我就拿钱来赎回身份证，可以吗？”秦肆望着报刊亭老板的脸缓缓地说。
报刊亭老板上下打量了秦肆好一会儿，点头说：“行！”
接下来，一手交钱和身份证，一手交电话卡。
秦肆揣着五十张电话卡回到学校，没有马上回宿舍，而是跑到附属高中的学生公寓楼下，高举手中的电话卡，扯着嗓门喊：“10元的电话卡，只卖九块钱，比学校商店卖得还便宜，大家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啊！”
很快，来了一群女生，七嘴八舌地问秦肆是不是真的便宜一块钱。得知是真的后，纷纷掏钱买电话卡，其中有个女生直接买了三张。在篮球场打球的两个男生也跑过来，一人买一张。
不到半个小时，就卖掉十九张电话卡，秦肆挺高兴的，随后转到第二家食堂旁边的大专部女生公寓楼下，继续扯着嗓门喊：“10元的电话卡，只卖九块钱，比学校商店卖得还便宜呢，大家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啊！”
这边大专部的女生们明显比附属高中部的女生们阔气，差不多每人都买两张，一个大二学姐一口气买了五张。来得晚的人买不到，围着秦肆问什么时候再拿电话卡来卖。
秦肆一边擦汗，一边撒谎说：“电话卡在我叔叔的手机店里，我来回一趟大概要二十分钟！”
“那你快点去你叔叔店里拿电话卡啊，我们就在楼下这里等你！”一群女生双手叉腰催促秦肆早去早回。
秦肆满头大汗来到报刊亭，掏出两百块钱递给报刊亭老板，要回自己的身份证。
“老板，我还要买六十张10元的电话卡，麻烦您拿给我！”秦肆将四百八十块钱放到一张报纸上。
报刊亭老板眼珠子转了转，蹲下身子，从玻璃柜底部拿出一大堆电话卡，张开大嘴巴劝秦肆：“老弟，我这里还有20元的，30元的，你可以拿些回学校卖啊，20元的我收你十六块钱，30元的每张你给我二十五块钱就行了！”
“老哥，我一时半会没那么多钱跟您买啊！”秦肆摇头苦笑，摊开双手，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这……”报刊亭老板眉头紧锁，搓着双手思考了半天，最后咬着门牙对秦肆说：“老弟，冲你刚才叫我一声老哥，我相信你的为人，你重新把身份证押我这儿，我就给你五十张20元的和五十张30元的电话卡，让你先拿回学校去卖，如何？”
“好！”秦肆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将身份证递给报刊亭老板。
报刊亭老板特意找了一个外观很美的手提袋给秦肆装电话卡。秦肆提着电话卡回到大专部女生公寓楼下，那棵大榕树下汇聚有二十多个女生，如同蜜蜂采蜜似的把秦肆围住。
“10元的电话卡，一张卖九块钱；20元的电话卡，只卖十八块钱；30元的电话卡，二十八块钱一张，有需要的同学，抓紧时间买啊！”秦肆踩着条形石墩竭力吆喝，不时打一下感情牌，咧着嘴嚷：“儿行千里母担忧，你的一个电话，对于父母来说是一种幸福，天大地大远不如父母养育之恩大啊！”
越来越多的女生涌到大树底下，一个男生为了讨好女友，不顾一切地挤进人群中，买了一张30元的电话卡，送给女友，博得女友嫣然一笑。
“谁给你在这里卖电话卡！”
一个头发染成花花绿绿的小青年遽然大吼一声，气势汹汹地冲到秦肆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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