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嘉祺没有想到，丁程鑫那带着明显的美洲口音的普通话也可以说得那么好，说得那么阴冷。尽管早已知道丁程鑫背叛了自己，但当录音响起，仿佛身临其境之时，马嘉祺还是忍不住动了怒。张真源也是一脸气愤，贺峻霖显然也是气急了，脸上泛起憋急了的粉红色，只是他素日给人的印象太软，即便是气鼓鼓的样子，也还是让张真源忍不住伸手捏了一把脸颊。
录音的最后，很明显是丁程鑫发现了监听器。
三人的脸色都变了一变。“祺哥，到现在还没有他的消息么？”
张真源忍不住开口问道，手指紧张地在光洁的办公桌面上敲了敲。马嘉祺摇了摇头，脸色愈发阴沉。
“这段录音结束了。”贺峻霖点了点珍珠耳坠的表面，见还有一段音频，又点了开来。
三人屏息凝神。如果没有猜错，这段应该是徐雨初在监听器被发现了之后的动向。
鞋子摩擦地毯的声音，然后是敲门声。一个低低的声音传出，张真源耳廓一动：“是啸哥。”
徐雨初虽平稳却略带一丝慌乱的声音响起。马嘉祺隔了这许多日才听到女人熟悉的声音，双手在桌下紧紧攥住才没有失态地将耳朵凑上去。
他努力地将注意力从瞬间波荡的心境中移开，却听到了和严浩翔本人的说法截然不同的回应。
直到门重新关上的声音响起，之后是放大的耳坠和铜制器皿撞击声，录音戛然而止。
张真源二人大气不敢出。没想到他们的猜测居然是对的。即便之后发生的事如严浩翔所说，但就录音里的对话而言，严浩翔的态度大有问题。
马嘉祺心头的隐痛变得愈发剧烈。当他听到徐雨初提出要和严浩翔同行时，他恨不能穿越回去，一把扣住女人的肩膀将她带回怀抱，而不让她以身犯险。
贺峻霖担忧地看着马嘉祺身上的气息一冷再冷，脸上的冷厉像是要化作寒冰，割伤所有伤害徐雨初的人，更像是要割伤自己。他将珍珠耳坠取下，放到马嘉祺掌心，轻声说道：“祺哥，只要知道了这个线索，就可以救回雨初姐了。”
“没错。”张真源不禁痛骂了严浩翔一句：“我看这事情他脱不了干系。他和丁程鑫是同党，分赃不均反而狗咬狗，大嫂肯定在他们其中一个人手上。”
马嘉祺略略点头。在桌下，他的另一只手已经被自己的指甲捣出了血丝，他用强大的意志力强迫自己冷静。有了方向，就还要思考对策。
“我去查严浩翔的通话记录和往来邮件，一定能找出线索。”贺峻霖抱起笔记本电脑往外就走。
“我和你一起去。”张真源拉住贺峻霖，转身对马嘉祺点了点头。
马嘉祺比张贺二人想得要多得多。严浩翔是他的替身这件事极少人知道，即便是军方上层也知之甚少。马嘉祺沉吟着思考了很久，从桌腿处拿出另一部手机，拨通了电话。
“是我，马嘉祺。”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已经恢复了从前运筹帷幄的样子。“你帮我查一些人。”
严浩翔一直是马路上的好好先生。怒路症这个词从未在他的字典里出现过。对其他人向来漠不关心的他，也从不去想为什么会有人在马路上争先恐后，为了先一步后一步几秒钟的事情引来口角甚至争斗。今天的他突然明白了，当一个人内心急切地想要去做某件事时，在车流里浪费时间就是谋杀他的生命，宁愿争一争抢一抢，也要比别人快一点，再快一点。
马嘉祺离开了，他的计划也就可以实施了。这一两年来，他趁着马嘉祺执行军部任务的时机，不动声色地在一些重要大区的关键位置上换上了自己暗中培养的人；他利用丁程鑫，争取到了和相当一部分主要客户的长期合作协议，这些原来由马嘉祺亲自掌握的客户群体，也间接地被他了解和掌控。军部内部也埋藏着他的棋子，只要马嘉祺在下一个任务上有过失，就会被联名提议降衔，在军界的影响力必会受到极大的影响。到时候马嘉祺腹背受敌，他就可以渔翁得利，一网打尽。
这是他进入马氏以后，最开怀的一天了。原先在他眼里，再色彩斑斓无非等同于黑白两色的风景，终于有了画面，有了影像，有了精妙的构图，有了美妙的配乐。多年的习惯让他早已忘记怎么去放声大笑，但他唇边那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还是将擦身而过的各色姑娘迷得神魂颠倒。
严浩翔踩下油门，一路呼啸着到家，比平常快了近半个小时。从车库走出，他看了看小独栋之间栅栏里看得鲜艳的红色玫瑰，心头一动，拿起一旁的花枝剪小心地剪下一朵带着点点水珠、最为娇艳的，捏在指间，缓步进门。
“你今天怎么又回来得这么早？”正在打扫流理台的中年女人听到关门声，探头出来看，见严浩翔神色窘迫地将花朵放在身侧，心下了然：“有什么好藏的，不就是朵花么。”
“咳……雨初呢？”自从徐雨初昏倒他唤出她的名字以后，他就像跨过了一个障碍，可以毫不费力也不觉羞赧地叫出女人的名字。
中年女人将湿漉漉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刚吃过午饭，在午睡吧。”伸手将严浩翔的衣领理了理，又拍了拍他宽厚的肩膀，一向因冷淡而显得丑恶的脸也展露出了一个笑容：“吃过饭了么？”
严浩翔任由她摆弄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微微含笑的脸上，竟带着几分陌生的乖巧。
中年女人停住了手。在她的记忆里，自家中变故后，严浩翔的脸上就不再有这样的表情。像是一夜长成了大人，有苦就自己吃，有泪也不会流，一个孩子该有的表情他再也没有展露过。即便叫自己一声“妈”，两人的身份就像是一道鸿沟，让这样的所谓母子关系不带一丝亲情应有的味道。自己这个“妈”，只代表一个家长会出席表上的签名，试卷上家长评分下的一个注脚，紧急联系人栏里可有可无的几个字。也正因为如此，她从不过多地用言语去关怀严浩翔，这微弱的母子缘分是那么脆弱，脆弱得像是随时随地会断掉。
看着此时的严浩翔，她觉得心里突然有种感伤的情绪破开了层层冰封的心房，注入到血管里，涌入脑中，泪腺随之松动，眼睛一眨就掉下了眼泪。
“妈，你怎么了？”严浩翔的表情转为紧张。
中年女人擦了擦泪，手指轻轻擦过严浩翔的鬓角。“没事。你有喜欢的人，妈替你高兴。”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严浩翔的心想被揉了一下，酸胀得不行。
到底是情感不习惯于外露，严浩翔用手抵拳，轻咳一声。“我上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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