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旌摇曳1

陈悯卓“渽民？”

他抬头，耐心等待着悯卓的下文。他用那样漂亮的眼睛注视着她，温柔又虔诚。脸颊瘦了，比一年前又张开了一点，婴儿肥是彻底褪掉了，变得有些成熟，真正有了青年人的样子。

悯卓的脑子变得很乱，但又前所未有地清晰起来。她早上一直在担忧没有话说，其实不然。

她只是开口的时候紧张了一下，在一个深呼吸之后，她就非常流畅的，像是这些话早就已经打好腹稿，只等待着一个合适的机会跟他倾诉。

渽民一直是一个良好的倾听者，他不会打断你的阐述，会用眼神一直鼓励你说下去，然后再小心地提出自己的看法，哪怕意见相左也不会伤害到对方。

悯卓看到了和之前每一次跟他说话的时候相同的眼神，像一只手轻轻抚慰她。

陈悯卓“渽民，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很久了。”

悯卓看着他的眼睛，依然是漂亮的样子，只是瞳孔在听到以后轻微放大了一下。

陈悯卓“你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在妈妈和外婆去世以后，我很久都没有体会到被人在乎的感觉，在你来到以后，又复苏了。之前形单影只的那些时候，因为有你陪我一起，我再也不会感到孤独了。有些话，我不用说你就可以明白我的感受，我觉得你就是我要遇到的那个，命中注定的人……”

这个喜欢他的公开的秘密，终于被本人亲自揭晓了。悯卓觉得一阵轻松，忍不住期待起他的回答。

她的眼睛里是一样的情感。

得知他是真实的自己的守护神时的惊喜，询问要不要一起吃午饭时的羞怯，被安慰时的害羞，得到陪伴鼓励的信心满满，拿到第二名时的开心，知道他为了奖励自己去做家教的感动，去陶庄时探究一切的新奇，为他围上围巾时的关切，一起过新年用仙女棒画出的私心，询问自己是否是唯一时的小心翼翼，春日里散步到傍晚的心照不宣。

从夏天，跨越到另一个夏天。

这些都是因他而在的，她人生里开辟的新篇章。一桩桩一件件再次重现，眼前又随着她的话过了一遍春夏秋冬。

透过她的眼睛，他能看到，他成为守护神时的紧张，一起吃午饭时的欣然同意，安慰她时的害羞，许下陪伴承诺的郑重，陪她拿到第二名时的开心，为奖励她自己去做家教的不知疲惫，去陶庄时探究一切的新奇，被围上围巾时的心动，不自觉用仙女棒描绘出来的私心，应答她就是唯一的不容置疑，春日里散步到傍晚的心照不宣。

他当然看得到。他当然感知得到，他当然……也有着一样的情感。

悯卓双手握成拳，紧紧攥着，鼓起勇气踮起脚尖。

网上说，恋人之间，最搭的身高是相差十三厘米。因为这样的话，男孩一俯身就可以亲吻女孩，女孩一踮脚就可以亲吻男孩。

她和渽民的身高差就是十三厘米。

慢慢地，距离缩短到只有一厘米。她又感受到了渽民的呼吸。粗重的、隐忍的。

两片唇将要相触的瞬间，渽民狠狠别开了头，悯卓的吻落在了他的下颌角，她几乎是睁眼的一瞬间眼泪就蓄满了眼眶，抬眼看他，一阵错愕。

罗渽民“我不会喜欢你的，悯卓。”

这是对悯卓的拒绝，也是对自己的提醒。

他这次没有听完她说的话就走了，回到自己的卧室。

她从来没有觉得这扇门是如此紧闭，因为之前他们的心无限贴近，现在将被迫无限相离。

悯卓蹲下身子无力地抱住自己的双膝，慢慢坐到地上。她呜呜地哭着，哭到眼皮都肿起来。她觉得自己真的是太糟糕了，她弄丢了爸爸，弄丢了妈妈，弄丢了外婆，老天看她可怜让守护神来陪伴她，现在她又要因为自己的冲动，把守护神弄丢了。

门后面，罗渽民靠着墙壁，痛苦地闭上了双眼。他来到悯卓的家，成为悯卓的守护神，都要遵循着神的法则——不可以和要守护的人在一起。

他之前觉得这条法则实在是荒唐，锁不住无情无欲的神。但是当他真正接触悯卓，真正爱上悯卓，他又心甘情愿地被锁住了。

他见不得悯卓难过，所以对她事事有回应，时时有回应。他看不惯悯卓委屈，所以他来成为她的守护神。他不会让悯卓伤心，但现在看来，他可能……食言了。

他的心在反复煎熬着，在听到悯卓压抑的哭声后不再犹豫，打开房门。

他蹲下，看向哭的稀里哗啦的悯卓。她的鼻尖，眼眶都泛着红，看到他来，再也忍不住哭声，趴进他的怀里。

脸颊的泪被渽民擦掉了，但还是很潮湿，她埋在他的颈侧一直哭，后背颤颤地起伏，在渽民的轻拍下慢慢安定下来。

陈悯卓“我以为我差点就要弄丢你了……我弄丢了……那么多爱我的人……”

悯卓想到一个个离开她的亲人，又忍不住地流泪。

罗渽民“不是你的错。”

渽民摸摸她的头。

被骂是扫把星的时候没有哭，一个人孤独的生活没有哭，听到“不是你的错”的时候，悯卓却失去了自控力。感受到自己的右肩已经被泪水浸湿，渽民右手穿过她的膝下，把悯卓公主抱起来。

她哭了很久，嗓子都要哑掉，在渽民怀里找到支点后就慢慢眼神迷糊起来。渽民把她抱到被窝里，她的睡颜很乖，因为刚刚哭过，所以鼻头还时不时耸动一下。

渽民坐在地板上，最后允许自己再看一看她。他在这坐了一刻钟，差点直不起身来，但没有发出一点动静吵醒梦里的悯卓，打开房门，回到了自己的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