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九龄：春夜

钦天监的铜壶滴漏裂成两半时，楚挽春正将染血的玉珏按进观星台凹槽。子夜星河在琉璃穹顶流转，映出她手中《破阵子》全词玉珏泛起的血色光晕。

"师妹终于来了。"紫微垣星图后转出青衫男子，手中提着的八角宫灯绘满药人图谱，"师兄等你取心头血，等了十二年。"

楚挽春峨眉刺横扫过青铜星盘，火光迸溅间冷笑："太子殿下扮作钦天监二十年，可算出自己的死期？"

宫灯突然炸开，十二枚金针挟着药香袭来。楚挽春旋身避开，却见针尾系着的银丝在星图间织成罗网——正是当年将她困在药池的锁魂阵。

"你以为张九龄真死了？"太子指尖轻叩二十八宿铜钉，"他的心脉连着本宫的续命蛊，此刻正在地宫冰棺里......"

话音未落，楚挽春突然捏碎玉珏。血玉碎片刺入掌心，噬心蛊竟顺着鲜血逆流而出，在星盘上凝成先帝私印的形状。观星台轰然转动，琉璃顶映出的不再是星空，而是地宫冰棺中的景象——张九龄心口插着金针，周身缠绕的蛊虫正将靛青毒素注入血脉。

"换命蛊。"楚挽春瞳孔骤缩，想起古医书中记载的禁术，"你用师兄身体养蛊，想移魂续命？"

太子抚掌大笑："不愧是顾昭之女。不过你该谢我，若非当年将你制成药人，怎会有今日百毒不侵的体质？"他突然掀开衣襟，心口赫然是同样的噬心蛊印，"来，用你的峨眉刺剖开这里，就能救回你的情郎......"

楚挽春足尖点过青龙星宿，却在即将刺中太子的刹那，瞥见他袖中滑落的鎏金长命锁——锁面刻着张九龄的生辰八字！

记忆如惊雷劈开迷雾。楚挽春突然想起永平七年的上元夜，父亲抱着个浑身是血的男婴冲进密室："昭哥，这是东宫刚诞下的小皇孙，快用顾家秘术......"

"师兄是太子亲子？"她硬生生收住杀招，任金丝勒入腕骨，"那你为何......"

"因为本宫要真正的长生！"太子突然撕开人皮面具，露出与张九龄七分相似的面容，"当年父皇用我儿试药，我就发誓要让他最疼爱的孙子尝尽百蛊噬心之苦！"

观星台突然倾斜，楚挽春借势滚到紫微星位。她蘸着腕间血在铜钉上画出顾家符咒，穹顶星图顿时射出金光，在地面投射出完整的先帝遗诏——诏书末端朱批竟是「传位于皇孙九龄」！

太子暴怒挥剑斩向星图，楚挽春却将染血的玉珏碎片掷向天枢位。地底传来龙吟般的震动，冰棺中的张九龄突然睁眼，周身蛊虫尽数化为齑粉。

"你以为我不知换命蛊的解法？"楚挽春扯开衣襟，心口浮现与张九龄同源的蛊纹，"十二年前你把我炼成药人时，可曾想过这同心蛊会反噬？"

张九龄破棺而出的剑气扫落琉璃瓦，霜刃直指太子咽喉："二十年前你弑父篡位，今日该还债了。"

寅时的晨光刺破云层时，楚挽春扶着张九龄走出已成废墟的钦天监。他掌心的温度真实得令人心悸，唯有颈侧新添的蛊纹提醒着这场死而复生的奇迹。

"当年师父把我从药池捞出来时，往你心口种了蛊王。"她将长命锁系回他颈间，"他说这锁链着大晟国运......"

张九龄忽然驻足，扳过她肩膀深深看进眼底："不是国运。"他指尖抚过她眉梢，"是你说要当长安城最飒爽的女捕快，我说要作镇山河的良臣。"

朱雀大街传来净街鼓响，两人交叠的影子拖长在残雪上。楚挽春摸到袖中冰凉的虎符，轻声问："幽州军和十二楼......"

"已让陈墨的遗孤持血诏收编。"张九龄望向宫墙方向，"明日早朝，该让真正的遗诏见见天光了。"

更鼓声里，楚挽春忽然将峨眉刺抛向护城河。金器落水声惊起寒鸦，她反手握住张九龄的剑柄："张大人，江南的漕运案还缺个证人。"

他笑着解下官袍披在她肩头，露出其下玄色劲装："正巧，新任漕运使缺个能辨毒识蛊的副手。"

第一缕春光刺破云层时，两道身影掠过未化的残雪。宫墙内传来钟鼓齐鸣，而千里之外的运河畔，三百玄甲军正将尘封十二年的漕银箱抬出暗舱。最深处那箱白银底部，顾昭用朱砂写着八个铁画银钩的小字：

**「山河为鉴，日月同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