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九龙：蝴蝶

消毒水的气味刺破凌晨三点的寂静。

王九龙的白大褂下摆扫过ICU的金属门框，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里，他看见23床的呼吸面罩上又结了一层薄雾。程雪宁的手指正无意识地摩挲着被单，苍白的皮肤下淡青色血管像叶脉般清晰可见。

"今天感觉怎么样？"他翻开床尾的病程记录，钢笔在纸面上悬停。床头柜上的速写本摊开着，炭笔勾勒的银杏叶覆盖了整页病历纸，叶片边缘的锯齿被描摹得纤毫毕现。

"王医生查房的时间越来越早了。"程雪宁摘下面罩，缺氧让她的笑容像浸了水的素描纸一样发皱。监护仪突然发出短促的警报，血氧饱和度跌到88%，她摸索着要去抓呼吸面罩的动作像慢放的电影画面。

王九龙抢先按住她颤抖的手腕。皮肤相触的瞬间，他想起三天前在急诊室初见时她腕骨硌在听诊器上的触感。那晚暴雨如注，救护车蓝光里她湿透的病号服贴在单薄的胸膛上，心电图在监护屏上跳着凌乱的圆舞曲。

"二尖瓣脱垂加重了。"他盯着CT片上蝴蝶状的心影，"常规治疗只能延缓，不能..."钢笔尖在纸面洇开墨点，医嘱栏里"姑息治疗"四个字迟迟落不下去。

程雪宁忽然握住他的钢笔。冰凉的指尖压在他虎口，监护仪的蓝光映亮她眼尾的小痣："王医生看过《死亡诗社》吗？里面说医学、法律、商业都是崇高的追求，但诗歌、美、浪漫、爱，这些才是我们活着的意义。"

她的速写本被夜风掀起一角，银杏叶的素描下露出半截潦草的诗句。王九龙发现自己的白大褂袖口沾了炭笔灰，像永远擦不干净的粉笔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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