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元漪虽然嘴上放过了少商和相宜,她罚二人写字。程颂不忍心,把二人带了出去,要送去万家避避风头。
外头淅淅沥沥飘了雪,少商打了个哈欠,正要问马车什么时候来,旁边袁慎停了自家马车道,“你们两个在外面做什么?”
“阿母要罚我们,我们躲出来了,等次兄的马车送我们去万家呢。”少商委屈的叹了口气,袁慎低低笑起来,“上车等着吧,别冻坏了。”
他目光扫过相宜,见她脸色发白,按耐住关心的话,等她上车后,把车上的炭盆往她那边挪了挪,“二娘子嘴巴真是不饶人,我离开尹府前,已听说尹娘子身体不适,没有在筵席上现身。”
他倒出两边温热的米酒递过去,迟疑道,“原来只是小女郎之间的打闹,你何苦要闹这么大?此来,尹家怕是要恨上你了。”
这话少商没听明白,眼睛疑惑的转了转,相宜按耐住她要发问的举动,朝袁慎礼貌的笑了笑,“尹家若嫉恨,便是尹家不大度。这件事到了陛下处,也不过是两边都错,若是息事宁人,二者皆罚,若是想绝天下之口,就是只罚尹家。于我而言,都只有好处。”
袁慎没回答,外头响起程颂的声音,少商跳下马车,相宜正要走,被袁慎拉住,“原本家母要邀汝母过府一聚,可陛下后日要东巡,急召恩师与我随驾,只能等我回来后了……”他看似随意的去盯女孩的反应。
相宜淡淡的应了一声,挥开他的手,“那就再会吧,袁公子。”
此时日头已落,天边镶着一圈若隐若现的余晖,正是暮色渐沉。凌不疑在万府大门口看见相宜,联想起之前的事,弯了弯嘴角,“先前只觉得萧二娘子为人直率坦荡,今日倒是觉得,不过也是个耍心思的小女郎罢了。”
相宜大概想到凌不疑是因为她几句话坑害尹家一事,对她有了意见。当下福身一礼,“凌将军此言差矣,相宜不过是实话实说。不知此事传入陛下耳中,可是惊扰了圣听。”
凌不疑挑起眉梢,“萧二娘子大可放心,毕竟始祸者死。”
相宜抬眼,感激的笑了笑,“多谢凌将军美言,小女感激不尽。”
凌不疑转身抬了抬手,“回府。”
万将军喝多了酒,脸色红扑扑的,拉着程颂几人进了府。万萋萋一听少商和相宜来了,喜出望外,连忙出来相迎。
一堆人簇拥着二人浩浩荡荡去了内间洗漱,收拾完毕,焕然一新的二人被她领着去拜见万老夫人。
二人老老实实行礼,万老夫人掀开眼皮瞧了一眼相宜,感叹道,“唔,生得和你娘一模一样,听说你会弹箜篌,不错。总算是没有埋没你娘的才学。”
“相宜愚钝,并没有学会母亲万分之一。”相宜笑着下拜,“母亲在时,曾言老夫人对她多有照料,今日得见,请受相宜一拜。”
万老夫人轻轻点了点头,让仆妇扶她起来,然后道,“既然过来了,就多待几日。萋萋上头的阿姊都出嫁了,自回都城后她整日闲散无聊,你们几个小姊妹一道读读书,写写字……”
正走神的万萋萋仰起头,“写什么字呀,我要教少商和相宜骑马!”
万老夫人顿了顿,摆了摆手,“你回去吧,身上这些都摘了,满身叮当也不嫌重。”
万萋萋垂头不语,赶上万将军来了,连忙拉着少商和相宜出去了。
万将军才洗漱完,进来道,“阿母,我今天……”
万老夫人抬抬手,“萧小娘子和尹家之争,你怎么看。”
万将军毫不在意,“不过是小女郎之间的玩笑话。”
万老夫人叹了口气,“你去寻幕僚吧。”
万将军心里疑惑,却还是听话的离开了。
屋里只剩下万夫人,万老夫人喝过汤药后叹了口气,“相宜这孩子,她父母都是坦荡率真之人,没想到到了她这里,竟出了变数。”
万夫人脸上露出几分不悦,“这萧小娘子心机委实深了些。”
“这样不好吗?”万老夫人抬眉,“一个小女郎在外颠沛流离多年,心思多些没什么。何况也是尹家冒犯在先,若不是她出言逼退尹家人,少商打人这件事怎能就此息事宁人?”
“萋萋若是能学会她一星半点的聪慧机敏,我也就放心了。”万老夫人叹了口气,“少商心胸开阔,相宜机智通透,萋萋有这两个姊妹,是她的运气。”
万夫人想了想,笑道,“确是如此。”
晚间几个小姑娘躺着一处,万萋萋和她们讲万老夫人的事。
说的有些沉闷,万萋萋换了个话题,“相宜妹妹,陇南那边是什么样子的?我从出生就没离开过京城,很是好奇。”
少商也支起耳朵来听,相宜想了想,委婉道,“总有战乱,百姓没办法种地,不是去当兵,就是去逃命。”
万萋萋睁大了眼睛,“那你们能有肉吃吗!”
相宜更加委婉,“胆子大的有,胆子小的没有。我胆子小,不敢吃。”
万萋萋这下子什么都明白了,她打了个冷颤,轻轻抱住相宜,“你太苦了!”
相宜拍拍她后背,“都过去了,没事了。”
第二日清早,万萋萋就拉着几个人去骑马射箭,相宜在陇南只学会使砍刀,眼下看着万萋萋搭弓射箭,摸索着也有了些章法。
万萋萋出门的时候,她跑去马场射箭,又遇上了凌不疑。
“凌将军。”相宜依旧是礼貌性笑笑,凌不疑想了想,还是说,“陛下斥责了尹家。”
相宜点点头,似乎早就猜到了一样,这让凌不疑隐约有种不怎么高兴的感觉。也许是相宜太过淡然,他道,“下次别这般冲动行事。”
相宜挑眉,“知道了,多谢凌将军劝诫。”
凌不疑凝视女孩许久,又补了一句,“不管是说话,还是砍人。”
“嗯。”相宜点点头,神色淡淡的。凌不疑微微一笑,“再会,萧相宜。”
回程家之后并没有得到萧元漪的责骂,相宜老老实实在院子里待了几天,少商告诉她,她们要一起陪程止去赴任 也就是说,可以出远门去玩耍了。
等到了去万家那日,尹姁娥没了先前气焰,老老实实同少商道歉,两个人一笑泯恩仇。
就连相宜也得了尹姁娥的道歉,赠了她一把匕首。匕首不怎么华贵,胜在轻便好用,相宜大方收下表达谢意。
几个人说着话,听见有人痛传说王姈来了。尹姁娥撇撇嘴,和几个人介绍这个气派的女郎。
果不其然,少商到哪里都是舌战群儒的戏码,相宜瞧了半晌,噗嗤一笑。
“你笑什么!”楼缡从她堂兄的胳膊下,努力露出脑袋,“你觉得爱一个人不对?”
相宜想了想,一字一句说得认真,“我没有办法评价你的选择是对是错,但如果换做是我,如果已经走了九十九步,剩下的那一步应该回头。”
此话说完,屋舍内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相宜没心情再待,问过练武场,去了那边射箭打发时间。
楼垚站在不远处,慢腾腾依上来,“今日多谢萧二娘子规劝舍妹。”
“一点小事。”相宜弯唇笑笑,“女孩子总会沉溺于情爱。”
“那你呢。”楼垚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问了出来。相宜愣了一下,摇摇头,“应该是不会。”
“为什么?”楼垚追问,相宜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了眨,“也许是经历的多,不太相信。”
她见过恩爱的夫妻为了争夺活命的机会自相残杀,见过为了蝇头小利抛妻弃子的负心人,也见过人前山盟海誓人后各自安好的模范夫妻。她不会再轻易相信一个人。
少商被压在庭院里挨打,相宜看出来门道,跑上前拜在萧元漪身前,“少商阿姊纵然有错,可罪不至此,还望姑母宽宥。”
萧元漪不为所动,相宜道,“今日相宜同少商阿姊一同出门,愿为少商阿姊领一半责罚。”
“这是你说的。”萧元漪冷冷一笑,让人停下对少商的责打,把相宜按在她旁边另一条长方形条案上,“你的过错,有三。”
萧元漪亲自取了木杖,重重挥下,“算计尹家,可知错!”
相宜闷哼一声,“知错。”
“我管教女儿,何干你来阻拦。多嘴多舌,可知错。”又是一杖。
“知错。”相宜咬牙,冷汗淋淋。
“其三,表里不一,满心算计!”萧元漪又是一杖,“败坏我萧氏风骨!”
萧元漪气得胸膛起起伏伏,她丢开木杖,冷冷看着相宜,“给她抬回去。”
少商的杖责由仆从来打,收了力气。相宜由萧元漪亲自动手,每杖都结结实实。
第二天少商就能一瘸一拐下床,看着只能趴在床上的相宜,哇的哭了出来,“都怪我,是我不好……”
“不怪你。”相宜抬手去摸她眼泪,“姑母已经忍耐我许久了,今日让她出了气也好。”
相宜趴在床上想,少商还是太天真了。临走再即,若她不让萧元漪出了这口气,怕是再见面,她也依旧对她不慎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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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宜故意的,让萧主任打她一顿,然后给萧主任一种错觉,再见面时她再装乖,萧主任就会觉得她已经改了。
所有事件都是平行的,他们会见少商,也会就相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