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临走那日，天光阴沉，无风无雪。相宜和众人道别，登上马车。
桑夫人和程止坐在另一辆车上，叹道，“姒妇真是狠心，相宜的伤我去看过，结结实实的，后背青了一大片。”
程止垂下肩头，叹道，“相宜这一点和元漪阿姐一模一样，打成那样愣是一声不吭。”
桑氏沉默半晌，才道，“这就是姒妇生气的地方，明明什么地方都一模一样，偏偏心眼上和她半分相同也没有。”
沉默间，他们一行人遇上楼垚。楼垚拜见过桑夫人夫妻，跑去少商和相宜那边，结结巴巴道，“二位、二位女公子好。”
少商掀开帘子和他说着话，楼垚眼睛不住往里瞟，少商冷哼一声，“我家相宜妹妹替我挨了一半责罚，身上不便，不能和你说话。”
楼垚脸色爆红，支支吾吾问，“你相宜妹妹可有婚配？”
少商想了想，摇摇头，“没有。”
楼垚一喜，新道回去就让父母上门提亲。这种知书达理还讲义气的聪慧小娘子，他们也肯定欢喜。
但这只是楼垚以为的，当相宜捡起地上砍刀剁了一个贼匪的脑袋并成功溅了少商满身血的时候，她直接傻了。
她其实早就该想到的，陇南战乱数年，相宜怎么可能还会是手不能提的娇弱女郎。
相宜冷静擦了擦脸上的血，忽然听到少商喊说桑夫人中箭了，正出神，被人拦腰抢上马。
少商尖叫一声，相宜丢开刀摸出匕首抬手扎进他后颈，一脚踹他下马，紧接着攥紧缰绳纵马去追，搭箭又射杀几个，救下被掳走的几个婢女。
相宜驾着马回来的时候，少商看她的眼神像是看神仙一样，“相宜妹妹你好英勇啊！”
相宜抿唇笑笑，“这事儿别告诉姑母。”
几人当即点头应是，相宜擦了擦脸上血迹，随着众人去了城内。
相宜身上受了伤，桑夫人为她换了衣服，让她去屋子里睡了。别人看她一身是血只当时受了惊吓，没人敢去多问。
相宜醒过来，看见了凌不疑。
“受伤了？”他上下看了看她，相宜摇头，“血是别人的。”
“听说你受伤了。”相宜指了指他沾了血的衣襟，凌不疑淡淡应了一声，坐在她床头，递过去一碗汤药，“安神汤。”
“我没有受惊。”相宜皱了皱眉，“我不想喝。”
凌不疑没有在劝，放在一边，“军中因杀降一事在征讨。”
相宜想了想，朝他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将军觉得该杀就杀。”
“你觉得呢。”莫名其妙，凌不疑想要看看相宜的意思。相宜轻轻笑了一下，“应杀，以平民愤。”
凌不疑没回答，起身走了。走了几步，回身道，“听说你被萧夫人责打，下次少自作聪明。”
“知道了。”相宜弯起眉眼，“让您挂心了。”
相宜笑容慢慢消失了，这人真是让人讨厌。她坐起身，扬手倒了安神汤。
再见到楼垚是在程老县令的葬礼上，楼垚看着就笑起来，“相宜妹妹，你伤好些了吗。”
“好些了。”相宜点点头，等着他说话，楼垚似乎是鼓起勇气，他咬牙说，“我，我心仪相宜妹妹。”
相宜一愣，怔怔看着他，“楼公子，我们不过寥寥数面，您莫不是搞错了。”
“不，不是的。”楼垚目光灼灼，“我是真心实意想要娶你，我已禀明父母，回京就去府上提亲。”
相宜第一次接受如此直白的爱意，她顿了一会儿，轻轻说，“也许，我并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你或许不会喜欢真实的我。”
“你什么样子都是你，只要是你，我就喜欢。”楼垚有些急，相宜是在不经意间走到他的心上的，和别人不一样。
相宜怔怔的看着他，从心头生出一股怅然。深吸一口气，相宜说，“我身份低微，配不上你。”
楼垚望着她，看着她消失在树影花丛里，眼底流露出悲伤。
“真是不巧了。”凌不疑从另一侧拐过来，堵住相宜的去路，“楼垚这种男子，你不喜欢？”
相宜漾起微笑，“他都不了解我，就说喜欢我，我不信。”
“那是因为你不给他机会了解你。”凌不疑说，“为什么？怕他害怕你？”
“是又怎样。”相宜抬起头，“怎么，凌将军想要告密？”
“你把我当做什么人了。”凌不疑轻轻笑了一下，侧身让开道路，“十二郎进京在即，萧二娘子好自为之。”
相宜一愣，惶惶抬起头，“你是说，李奉孝回来了？”
“嗯。”凌不疑挑起眉梢，“害怕了？”
“你调查我！”相宜目光发冷，凌不疑摊开手，“你的痴心可真让我感动，为了李奉孝什么都敢做。”
相宜手指颤抖起来，“你想说什么。”
“别自作聪明。”凌不疑朝前半步，“你想要的，未必要依靠李奉孝。”
“看来你知道我想要什么。”相宜抬头，轻松笑了出来，“我也奉劝凌将军一句，别自作聪明。”
她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凌不疑只觉得一股香风拂过，他心里痒痒的，猛然转头，只看见女孩的浅粉色衣角隐没树丛。
程始坐在马上，心里是即将见到女儿的激动，他出着神，耳边两声咳嗽声，一个穿着铠甲的男人纵马来到他身侧，“程将军，还是尽快赶路吧。”
“李将军身体可还好。”程始侧头看他，李奉孝苍白的脸上因为咳嗽冒出丝丝红晕，他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喉间痒意，“还好，尽量在太阳落山之前进城。”
“是。”程始抬手吩咐下去，一行人继续前行。李奉孝道，“相宜在程家这些时日，没给程将军家里添乱吧。”
“相宜乖巧懂事，我们府上下都很喜欢她。”程始轻轻笑起来，“李将军无须担心。”
“那便好。”李奉孝弯起嘴角，“相宜先前借住在我府上的时候，性子跳脱。我生怕她给程将军添麻烦。”
他一字一句说得慢条斯理，程始拿不准他意思，象征性应了下来。
两人一路进京，李奉孝一眼看见人群中的相宜。他下马直直走过去，握住她手臂，担忧道，“相宜，你受伤没有？让表哥看看！”
相宜神色淡淡，挣脱他的束缚，“我没事，让表哥忧心了。”
“十二郎，要是叙旧的话，还是晚些时候再说吧。”凌不疑冷着一张脸，不著痕迹的隔开他们二人。少商看出来两人之间不对，迟钝的她只当是凌不疑同这个十二郎不和。悄悄往他脸看了一眼，心里暗道这人模样真是英俊，她脸红了红，小声说，“你表哥真是一表人才啊！”
相宜愣了一下，弯唇笑笑，点了点少商额头，“回去吧，这个时候甜糕该是好了。”
少商在厨房吃甜糕，相宜去院子里给她拿桂花蜜，回来的路上遇上了李奉孝。
室外的光线有些惨白，李奉孝穿着一身黑色的袍子，上面用银线绣了云纹。
“表哥。”相宜弯身给他问好。李奉孝凑近了几步，上下看了看她，伸手勾住她的下巴让她抬头。
“听说你要同楼垚定亲了？”他手指轻轻下滑，握住女孩纤细的脖子。相宜后背僵硬，扯着嘴角笑了笑，“表哥说笑了，我与楼公子并无男女之情。”
“是么。”他眯起眼睛，“那他若是死在这里，你也不会心疼的吧。”
“表哥。”相宜抬眼看他，“我的事与他无关，您何必牵扯他？”
“嗯……”他歪了歪头，笑道，“怎么那么多人都喜欢你。”
李奉孝冰冷的手指抚上相宜的脸，像是一条毒蛇。
“凌不疑看你的眼神，我不喜欢……”他手指绕去相宜后颈，拎着她的领子，从栏杆上扔了下去。
栏杆后面是人工湖，水不是很深，相宜挣扎一会儿就站了起来。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面无表情的望着对面的男人。
李奉孝依旧是那副不疾不徐的温润模样，他没有喊相宜出来，也没不让，只是就这么默默看着她。
“可清醒些了。”他抬手拉她出来，“相宜，别犯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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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奉孝：原创人物，本文反派。文帝义子，人称十二郎，相宜表哥，真的病真的娇。脸就带入容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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