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正是阳光明媚的时候,相宜慢条斯理摘着玫瑰花,放进手臂的竹篮里。
“萧二娘子好兴致。”凌不疑趴在廊道的栏杆上看她。女孩手指纤长细白,茧子的位置却有些奇怪。
凌不疑瞧了半晌,微笑道,“在下有一个问题要问萧二娘子。”
相宜拍了拍身上细碎的花瓣,笑着看他,“您说。”
“我们是不是见过。”凌不疑翻过栏杆,凑近看她的眼睛,“在阙城的时候,李奉孝身边有一位可百步穿杨的神箭手。那个人是你吧。”
“您在说什么,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相宜轻轻笑了笑,“时候不早了,我答应少商给她做鲜花饼的,就先走了。”
她想要走,被凌不疑拽着手臂,“那我换个问题,当初李奉孝是如何攻破阙城的。阙城守将加百姓五万有余,为何城破之日就只剩不到一万。”
相宜忽而顿住,她目光闪了闪,“不知道。”
“好,我就当你不知道。”凌不疑轻轻笑了起来,手指抚上相宜的脸颊,“你怕吗?”
相宜被他突如其来的问话吓了一跳,她慌乱得后背冒出冷汗,下意识问,“你说什么?”
“李奉孝身边不会留没有用的人。”凌不疑勾唇笑笑,“你给自己留好后路了吗。”
“将军想说什么。”女孩脸上依旧是不疾不徐的微笑,凌不疑挑起眉梢,“现在的你,对于李奉孝最大的价值就是嫁入宫廷做他的内应。你知道他那么多秘密,要是不中用了,你说还有谁能保你的命。“
相宜手指颤抖,她利落的摸出匕首抵在凌不疑腰间。又是这种不可控制的发展,每个人都在利用她,,她已经受够了。
凌不疑低头看了一眼女孩颤抖的手,弯唇笑笑,“杀我于你并无益处。”
“帮你也无甚好处。”相宜直直看他,“我自小就在最脏臭的烂泥里打滚,您想利用我,起码得开出一个合适的价码吧。”
安静的对峙里,充斥着杀机。凌不疑不动声色眯着眼,他指尖夹着的薄刀抵在相宜的后颈,只要再近一些,相宜绝无生机。
凌不疑嗤笑,“美人该爱惜些自己,这样同归于尽的谈判法子,谁教你的?”
相宜轻描淡写掠过他的眉眼,唇边带着笑意,“我若是因为三言两语就归顺将军,您会信我吗?恐怕明日我就该曝尸荒野了。”
“怎么将我说得像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一般。”凌不疑握着薄刀不放,手指下一秒便要下压,声音却愈加放轻,“萧二娘子想要什么?”
“活下去。”切入正题,相宜深吸口气,“我想为自己活一次,你想扳倒李奉孝,我也想扳倒李奉孝。我要为自己搏一次。”
凌不疑看着女孩的眼睛,死水好像泛起涟漪了。他勾唇笑笑,“我要李奉孝在澹州的布防图,事成之后我会亲自向陛下求娶你。”
见相宜没有即刻应下来,凌不疑轻轻移开手指,收起薄刀,“现在只有我能护住你,你好好想想吧。”
“等等。”相宜叫住凌不疑,“李奉孝的布防图在他脑子里,这个我没办法给你。”
凌不疑转回来,“你还有什么筹码来交换?”
“阙城。”相宜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声音里的颤抖,“阙城将士及百姓,是死于鼠疫。”
凌不疑一顿,双手握拳。相宜躲闪着垂下眼,“李奉孝在阙城的河流上游放了染有鼠疫的活鼠,围城不到一月,城里人就都死光了。”
赌坊里有个规矩,末路时要先放底牌。相宜在赌,赌凌不疑会不会明着用她来对付李奉孝。
这场谈判也该有个了结了。
“你想办法,和李奉孝一起去澹州。”凌不疑给她一块儿玉佩,“到时候去了澹州,自会有人联系你。”
相宜松了口气,接过玉佩放好。二人对视一眼,都轻轻笑了起来。
他们遇见了同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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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奉孝攻打的阙城是敌军,现在文帝不会处置他。但是等到以后开始问罪他的时候,这会变成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