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迅速没入蛇牙所指的阴暗通道。整个通道内只剩下他们急促的脚步声回荡。
这条通道比来时更加隐蔽破败，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铁锈味，显然极少有人使用，氧气也似乎更为稀薄。走了约莫十分钟，前方隐约透来微弱的光亮和相对新鲜的空气。
“晓翼?你怎么了?”萧洛昀感觉到唐晓翼靠在他身上的重量有所增加，呼吸也更斋乱急促，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反常。
——这不是普通皮外伤该出现的反应。
“死……不了。”唐晓翼的声音不仅发虚，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短促，仿佛说完这几个字都需要额外费力。
萧洛昀眉头紧锁，将他搂得更紧了些，几乎半抱着他加快脚步：“坚持住，出去后我帮你看看。”他的心开始往下沉。
通道的尽头是一个不起眼的、被废弃管道遮挡住的出口，外面是浮空城下层一个更加荒僻的废弃维护区，几乎看不到人烟。
两人踉跄着走出来，重新呼吸到虽然依旧浑浊但远比“鼹鼠窟”清新的空气，但当他想要查看唐晓翼伤势时，脸色却骤然变了。
唐晓翼急促却浅弱的喘息着、他那缺氧而苍白的嘴唇、站不稳的身体、以及胸膛那异常费力却收效甚微的起伏——这一切都异常反应，在他脑海中陡然从记忆中浮现，拼凑成一个冰冷而危险的医学名词：
呼吸肌疲劳。
这个他曾在多种严重肺部疾病和全身性疾病下看到过的名词，这个事实让萧洛昀手脚冰冷，浑身僵硬，他不敢往下想，也不敢细想，只能一遍遍存着侥幸地不断祈祷是自己判断错了。
他环顾四周，确认绝对安全后，几乎是半扶半抱地将唐晓翼拖到一处相对干净的金属壁旁，让他靠着墙壁慢慢滑坐在地上。
“晓翼！”萧洛昀的声音绷紧了，他单膝跪在唐晓翼面前，双手扶住他的肩膀，强迫他看着自己，“看着我，听我说。别慌，慢慢来，尝试用膈肌深呼吸……对，慢一点……”
他心急如焚却又无能为力，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唐晓翼艰难起伏的胸膛和那双因缺氧而微微失焦的琥珀色眸子上。
唐晓翼试图按照他说的做，但身体似乎不听使唤，一种溺水般的窒息感缓慢地攫住了他，胸口像被无形的巨石死死压住。 他咬紧牙关，对抗着身体本能的恐慌，努力调整着呼吸的节奏，每一次成功的、稍深一点的吸气都像是一场艰难的胜利。
“啧……真……真丢人。”终于缓过一些点后，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断断续续的字，带着浓浓的自嘲。
“别说话！”萧洛昀严厉的打断他。
“你……你看你，急什么啊，你这副样子……还，还真是少见。”
萧洛昀咬牙怒气冲冲道：“让你别说话了！保存体力，闭嘴！”
唐晓翼本意只是想挖苦他一句，其中的利害他又何尝不明白。他顺从地不再言语，然而那致命的窒息与脱力感却再次汹涌袭来，仿佛无形的潮水要将他吞没。
当萧洛昀眼睁睁看着唐晓翼脸上那刚刚艰难回转的一丝血色，又以可怕的速度褪成苍白时，一种冰冷彻骨的恐惧与绝望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他几乎是本能地、徒劳地攥紧了唐晓翼的手，那双曾经凝结着冰霜、无情的的眼眸，此刻竟破碎得不堪一击。
又是因为我。 如果我不带你来你就不会这样了……我总是保护不好你……求你，别再出事了，绝不能再一次在我眼前……绝不能。
他一把将唐晓翼的手臂绕过自己的脖颈，另一只手紧紧箍住他的腰，用力将人半扛起来——这是一个背前倾利于他呼吸的姿势。
“坚持住，晓翼，听见没？”
唐晓翼的头无力地垂在他肩侧，湿热的呼吸断断续续地拂过他的颈窝，每一次间隔都长得让萧洛昀心惊胆战。他几乎感觉不到唐晓翼自主支撑的力量。
就在萧洛昀被巨大的绝望笼罩时，一阵轻微而平稳的引擎声由远及近。
一辆看起来相当普通、甚至有些老旧的浮空代步车悄无声息地滑入这片废弃区，停在了他们不远处。车门打开，一个穿着随意研究员外套、一头红发凌乱、眼神中带着些许疲惫却依然锐利的少年，从车上跳了下来。他手里还提着一个看起来沉甸甸的银色金属箱，上面印着浮空城科学协会的徽记。
他显然是路过，目光扫过狼狈的两人，尤其是在唐晓翼那异常痛苦的呼吸状态上停留了一瞬，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他看起来情况很糟，需要帮助吗?”研究员快步上前问道。
萧洛昀瞬间警惕地将唐晓翼护在身后，眼神如同受伤的野兽，充满了戒备和敌意。
研究员停下脚步，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目光却紧紧盯着唐晓翼的状况：“我是一个路过的研究员。不管你信不信，他现在的症状很像急性呼吸性碱中毒合并神经肌肉应激反应，也可能是更麻烦的问题……不及时处理会有生命危险。”他晃了晃手中的金属箱，“我这里有一些应急的药剂和稳定剂，或许能缓解一下。”
“……”萧洛昀看着怀中痛苦不堪、脸色愈发青白的唐晓翼，又看看研究员手中那可能唯一的希望。他粗重地喘息着，最终将唐晓翼放下，微微让开。
研究员见状，不再多问，立刻上前蹲下，打开金属箱。里面是各种精密药剂和注射器。他动作熟练地取出一支小巧的喷雾剂：“这是高效支气管扩张剂和镇静成分，能快速缓解他的呼吸肌痉挛，让他能喘上气。”他又拿出一支预充式注射器，“这是营养神经和稳定电解质的，对他有好处。”
他看向萧洛昀，眼神坦诚：“放心，这不是毒药。我只是个搞研究的，碰巧有点存货，也碰巧看不下去有人死在我面前。”
“……用。”
研究员点点头，迅速而专业地为唐晓翼进行了喷雾吸入和注射。药物的效果几乎是立竿见影的，唐晓翼紧绷的呼吸肌逐渐放松，虽然依旧虚弱，但那致命的窒息感明显开始消退，呼吸变得虽然微弱但平稳了许多。
萧洛昀紧紧盯着唐晓翼的反应，直到确认他确实好转，一直紧绷的身体才微微晃了一下，松了口气。
“你们是哪个冒险队的?怎么会在这里?”
研究员收拾好东西，站起身。他看着萧洛昀依旧戒备无比、丝毫不想透露任何信息的模样，摇了摇头。
“既然你们不想说，我也不多问。”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虽然缓解但依旧虚弱的唐晓翼身上，语气变得有些严肃，对萧洛昀说道：
“不过，”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带着科学家的严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你朋友的状况，不像简单的旧伤复发或过度疲劳，很可能是更严重的……”
他看着萧洛昀骤然苍白的脸，补充道：“不过也不用太担心，我只是猜测，毕竟没有专业设备，我还有事，祝你们好运，我先走了。”
说完，他不再停留，提着他的箱子转身回到代步车上，引擎轻声响起，车辆很快消失在废弃区的尽头，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萧洛昀抱着体温渐渐回升，呼吸逐渐平稳的唐晓翼，呆立在原地。
————
唐晓翼脱离了生命危险后，萧洛昀就这样背着他往回走，脚步缓慢，神情恍惚，带着些麻木。这片监控少，覆盖面小，他没有刻意躲避，就这样静静走着。
估计要下雨了，天色阴沉沉的，闷湿的风打在他脸上，水汽氤氲间，萧洛昀忽然想起了些以前的事。
——那也是一个阴湿的天气。
实验组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有点失误”，但“总体成功”。
他信了。他甚至带着一种扭曲的、如释重负的期待——等晓翼回来，就不会再被那些痛苦的记忆折磨了。他会有一个全新的开始，完完全全，属于他的开始。
直到……
直到那个深夜，他被一阵虚弱的叩门声惊醒，一个单薄的身影蜷缩在他的门边，浑身湿透，不知是汗水还是外面的雨水，头发凌乱地贴在额角和脸颊，脸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惨白，嘴唇泛着青紫。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膛的起伏。
发生了什么？晓翼为什么会在这?
萧洛昀当时就那样僵在原地，手脚冰凉，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巨大的恐慌和难以置信的荒谬感瞬间将他吞没。他几乎是踉跄着扑过去，手指颤抖地探向唐晓翼的颈侧。
皮肤冰冷，脉搏快得吓人，却又虚软无力。
碰到他的瞬间，唐晓翼似乎被这轻微的触碰惊动，睫毛剧烈地颤抖了几下，艰难地睁开一丝缝隙。在看到萧洛昀的那一刻，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嘴角提起了笑意，那笑太虚弱，甚至都显得有些温柔了，但那琥珀色眼瞳中浮着的，分明却是讥讽的恨意。
“……晓翼？”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抖，抖得不像话。他徒劳地想把地上的人抱起来，却发现手臂沉重得不听使唤。
就在这时，唐晓翼猛地挣开他的手臂，用尽全身力气，拖着满是血污的身体，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狠狠将他抵在墙壁上——
那只手冷得像冰，指节死死扣进他的颈脉，窒息感瞬间涌上。萧洛昀没有挣扎，他只是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人。唐晓翼的眼底一片血红，那先前一闪而过的讥讽早已被碾碎，只剩下赤裸裸的绝望。
“为……什么？” 气若游丝的三个字，从唐晓翼齿缝间艰难地挤出，带着血腥气，每一个字都像砸在萧洛昀心上的针。
萧洛昀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眼睁睁看着唐晓翼耗尽最后力气的动作抽空了他所有的生机，掐在他脖子上的手猛地一松，身体软软地向前倒去。
萧洛昀下意识地接住他，将那具冰冷的身体紧紧搂在怀里。
……
背上的人似乎因为姿势不适，发出一声极轻的、无意识的哼唧，将萧洛昀从那片冰冷的回忆海里猛地拽了出来。
他骤然收紧了手臂，将唐晓翼更稳、更紧地背在自己背上。
雨，终于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打湿了浮空城冰冷的金属街道，也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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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呈对不起我真的不会起章节名😁
苏呈꒦ິ^꒦ິ
苏呈这个情节，emm
苏呈是不是进展有点慢?
苏呈主要是有很多伏笔和坑要放，唉，没办法
苏呈下一章就进军机密库吧（?）
萧洛昀꒦ິ^꒦ິ
苏呈嗯，大概就是
苏呈没有剧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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