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姜强拖着疲惫的脚步推开卧室门，玄关的感应灯只亮了一瞬便暗下去，只有书桌上一盏小台灯还留着暖黄的光。他没开大灯，径直走到桌前，指尖在冰凉的玻璃相框上顿了顿，才轻轻将照片拿起来。

照片边缘已经有些磨白，却不妨碍他一眼就落回那个烟花盛放的夜晚。那时他正举着相机追着漫天炸开的金红烟火，朋友在旁边笑着喊“这边更亮”，他脚步一急，转身时没注意身后的人，硬生生撞了上去。

“抱歉抱歉！”他慌忙道歉，正要把人扶稳，抬头的瞬间却突然没了声音。路灯的光落在女孩发梢，碎成星星点点的暖光，她睫毛很长，被烟火映得泛着浅橘色，刚才被撞得轻轻蹙起的眉尖还没松开，眼神里带着点无措的软。姜强只觉得心脏像是被烟花猛地炸开，震得他连呼吸都慢了半拍——他从没见过这样干净又鲜活的模样，像是把整个春天的光都揉进了眼睛里。

“没、没事。”林晚声音很轻，看他还举着相机，往后退了半步想让开。姜强却突然攥紧了相机带，喉结滚了滚，几乎是凭着本能开口：“那个……你很好看，我能给你拍张照吗？”说完他就慌了，怕自己唐突，又补充道：“就、就一张，你站在这里，刚好能拍到后面的烟火。”

女孩愣了愣，看着他眼底藏不住的紧张，轻轻点了点头。姜强立刻调整相机，手指都有些发颤，他盯着取景框里的画面——女孩站在路灯下，身后是炸开的漫天烟火，暖光落在她侧脸，连嘴角浅浅的笑意都清晰可见。他屏住呼吸按下快门，“咔嚓”一声，将那个瞬间永远定格。

现在再看这张照片，姜强指尖轻轻拂过画面里女孩的轮廓，嘴角不自觉地弯起来。

姜强左手拎着鼓囊囊的保温袋，袋口隐约飘出豆浆的甜香，右手推着自行车走到楼下。他低头检查了圈车链，刚跨上坐垫，眼角就瞥见不远处的树荫下，林晚正背着帆布包朝他挥手。

“等很久了？”他脚撑着地，林晚快步走过来，指尖轻轻碰了下他手里的保温袋，“刚到，你买了我爱吃的茶叶蛋？”不等姜强回答，她便绕到自行车右侧，轻巧地抬起右腿，坐在了后座上。

车座不算宽，林晚坐下时，膝盖轻轻贴着姜强的后背。她犹豫了半秒，随即伸出双臂，轻轻环住了他的腰腹，脸颊也缓缓贴在他温热的后背上，蓬松的发梢蹭得他脖颈有些痒。“坐稳了？”姜强握着车把的手紧了紧，声音里带着笑意。

“嗯。”林晚的声音闷在布料里，软乎乎的，“走吧，不然自习室靠窗的位置该被抢了。”

姜强应声踩动车蹬，自行车缓缓向前，晨光透过树叶洒在两人身上，林晚环在他腰上的手臂又悄悄收紧了些，连风里都裹着细碎的暖意。

自行车碾过校门口的石板路，带起一阵轻快的“叮铃”声。姜强放缓车速，眼角瞥见林晚还贴着他的后背，发梢扫过他的衣领，痒得他嘴角又忍不住往上扬。

“快到教学楼下了，先把早餐拿着？”他偏过头，声音被风揉得软了些。林晚“嗯”了一声，松开一只手，从姜强手里接过保温袋，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掌心，两人都顿了一下，又很快别开眼，空气里悄悄漫开点热意。

车停稳时，早自习的预备铃刚响。林晚跳下车，顺手帮姜强把车撑踢好，刚要开口，就看见他手里攥着袋热牛奶递过来：“刚买的，还温着，你先喝，还有音乐节，加油。”她接过来，指尖触到温热的包装袋，抬头时正撞上姜强的目光，他耳尖有点红，还在故作镇定地整理书包带。

“走啦，再磨蹭要迟到了！”林晚笑着推了他一把，率先朝教学楼跑。姜强看着她的背影，把剩下的一个茶叶蛋塞进嘴里，快步跟上去，晨光里，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校园音乐节后台的走廊里，吉他弦被反复拨动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慌乱。林晚蹲在墙角，指尖死死攥着吉他带，额角沁出的薄汗沾湿了碎发——刚才试音时明明好好的，临到上场，三弦突然松得离谱，她调了五次，音准还是歪的，连指尖都开始发颤。

“怎么还没去候场？”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晚抬头时，姜强已经快步走过来，手里还拎着瓶没开封的温水。他刚帮隔壁乐队搬完鼓组，外套搭在肩上，额角也有汗，却一眼就看出她的不对劲，“弦松了？”

林晚点了点头，指尖往调音器上按的动作都有些发僵。姜强没再多问，直接蹲下身，从她手里接过吉他。他的指尖比她稳，拨弦时力道刚好，金属弦发出的音色渐渐归位。林晚看着他垂着眼调弦的样子——他平时很少碰吉他，却记得她惯用的标准音高，连调弦的顺序都和她一样，从一弦到六弦，没出一点错。

“别担心，我在呢，”姜强调完最后一根弦，抬头时刚好对上她的目光，伸手替她擦了擦额角的汗，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你上次帮我跑800米加油时，不是说‘紧张就看我’吗？等会儿你上台，往第一排看。”

林晚刚想问他要做什么，候场老师已经在喊她的名字。她抱着吉他站起来，手心还是有点凉。

聚光灯亮起的瞬间，林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抱着吉他走到舞台中央，目光下意识扫过台下，第一排的位置上，姜强果然站在那里，手里举着刚才那张卡纸——上面用橙色马克笔画了个圆滚滚的小太阳，旁边歪歪扭扭写着“晚晚超棒”，字的周围还画了圈小小的星星，是她上次随口提过“喜欢亮闪闪的东西”。

指尖的紧张突然散了大半，林晚深吸一口气，拨动了吉他弦。唱到副歌部分，她突然忘词，声音顿了一下，慌得抬头，又撞见姜强的目光。他没喊，只是轻轻张开嘴，用口型比着歌词的后半段，眼神亮得像含着光。林晚跟着他的节奏接下去，声音越来越稳，连吉他弦的震动都像是裹了层暖意。

鞠躬下台时，林晚刚走到后台门口，就被姜强拦住。他递过温水，瓶盖已经提前拧开：“刚才忘词那下，比彩排时可爱多了。”林晚接过水，想起手里的卡纸，刚要开口，就看见姜强从手机里调出视频——镜头全程对着她，从她上台时的小紧张，到自信。

“你什么时候拍的？”林晚的耳尖有点热。

“从你上台开始，就没移过镜头。”姜强笑着，伸手帮她把吉他带理好，“下次音乐节，咱们一起上台吧？我学了首新歌，刚好能跟你合唱。”

走廊的灯光落在两人身上，林晚看着他眼里的笑意，突然觉得刚才调不准的吉他弦、忘词的慌乱，都变成了甜丝丝的小插曲。她把手里的小太阳卡纸叠好，放进吉他包的侧兜，轻声说：“好啊，不过你得好好练，别拖我后腿。”

姜强没反驳，只是把她没喝完的温水接过来，又从口袋里摸出颗草莓糖，剥了糖纸塞进她嘴里：“奖励你的，刚才唱得超好听。”草莓的甜味在舌尖散开，林晚咬着糖，忍不住笑了。

夏千羽刚踏出宿舍楼，晚风裹着香樟的气息扑过来，她抬眼就看见秦皓——他倚在路灯杆旁，黑色外套搭在臂弯，手里拎着个烫金硬礼盒，鞋边落了几片被风吹来的叶子，显然等了不短时间。她心里软了软，刚要迈步，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