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母亲的沉默和躲闪的神情，已经昭示了一切。滚烫的泪水瞬间决堤，汹涌而出，打湿了胸前的被子。“不要...我不要！我已经和东赫约定了终身，我喜欢他！我只喜欢他！”你哭喊着，把头深深埋进被子里，任由绝望淹没。手腕处似乎传来一丝细微的灼痛，但此刻心口的剧痛排山倒海，那点异样被完全忽略了。

“他...已经不在了！”母亲猛地转身，声音哽咽，带着痛心和无奈，“被人打得...不成样子！还扔进了火堆里...尸骨...尸骨都烧没了......”看着你瞬间惨白如纸的脸和空洞的眼神，她后面责备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只剩下心疼。

“孩子，听娘一句劝，”她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哀求，“马上...马上就到五十年一次的期限了。没定过亲的姑娘，都有可能被选去献祭...你要理解为娘的心，活着...活着比什么都强啊！”她的手颤抖着，小心地放在你头上。然而，你脑中反复闪现的，只有李东赫最后被投入火海的那一幕。母亲终究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步履沉重地走出了房间。

—

意识消散的边缘，李东赫躺在的地上，身上承受着雨点般的殴打，疼痛早已麻木。他看到你倒下的身影，看到父亲在火架上无声无息。

接着，身体一轻，被抛入火海。灼人的火焰舔舐着他的皮肤，吞噬着他乌黑的头发。无尽的恨意滔天：为什么？为什么他们拼尽全力救了人，却落得如此下场？

意识越来越模糊，过往的画面纷至沓来：父亲握着他的小手教他认字；童年时被其他孩子扔石子骂“没娘养的”，小小的你挺身而出赶跑他们，摸着他的头轻声安慰；长大后你撒娇的模样、佯怒的神情......

无尽的遗憾涌上心头：好可惜，那句“喜欢你”，终究没能亲口对你说。还连累你挨打受苦...你那么娇气，平时干点重活都要撒娇让人帮忙，却因为我...算了...珍妮，只要你能活着就好...

暴徒们发泄完便一哄而散，无人愿意在这片炼狱旁多待片刻，只等几日后火熄了再来草草收殓这“罪人”的残骸，何其讽刺！

他感觉一群黑鸦聒噪地落在附近，老人说黑鸦食腐...自己竟落到这步田地了吗？

下一秒，一股奇异的感觉升起，身体骤然变得轻盈无比。睁开“眼”，周围的一切清晰异常，甚至比生前看得更远更透。他低头，自己的身体已是完全透明的虚无。

他本能地飘向火堆，伸手想扶住父亲，手却径直穿过了那焦黑的躯体。他茫然片刻，又急切地飘向你的家。看到你躺在床上，脸颊红肿，心疼得无以复加，伸出手想抚摸，指尖却再次穿透过去。好在看到你母亲在身边悉心照料，他才稍稍安心，默默离开了。

之后的日子，他日日盘踞在你家院中的梧桐树上。看着你关窗、熄灯。你的伤渐渐好了，却像换了个人，不再爱笑，常常只是安静地坐在那棵梧桐树下，捧着一本医书，一看就是大半天。他无法言语，无法触碰，只能默默地陪着你坐着，你坐多久，他就在虚空中陪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