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丢下正在批阅的奏折赶来时宜修已经到了,她正站在门外焦灼地向内张望,她听着年世兰的惨叫心惊肉跳,几次几乎要冲进去,剪秋再三拉住她急道:“娘娘不能进去,稳婆正在为华妃娘娘接生,等下就好了,就好了!”一旁角落的芳贵人被反绑了手跪在地上,左脸颊已是高高肿起,留下了一道被戴着护甲的手掌掴得鲜血淋漓的伤口。
他在来的路上已经听说事情的经过,见她如此忍不住心底的伤痛与焦灼,狠狠一掌扇在她另一侧脸上,掌心与细腻的肌肤相触时心底有本能的恶心泛起。芳贵人登时被打得发髻散落,半边青丝垂在脸颊,唇角慢慢沁出一点血珠,只是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不敢出声,没了白日里的嚣张之态。
胤禛此时不耐烦搭理她,只待年世兰平安生产了再去处理。一旁敬嫔温声道:“华妃娘娘不是顺产,怕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有消息的事,不如皇上和皇后娘娘快坐下等候吧,臣妾已经叫宫人们准备好茶水了。”
有婢女端了茶水上来,胤禛烦闷的一气喝下,“怎么还没有动静?”宜修如今冷静些了,拈起绢子擦一擦他额头汗水,软语道:“皇上别急。”
未止歇的,年世兰撕心裂肺的痛呼断续地一声接着一声,似撕裂了黑暗不见五指的夜色。她已在屋里折腾了几个时辰了,稳婆手里的清水一盆盆端进来,端出时成了一盆盆血水。
呼吸的滞纳间隐隐闻得内间传来香炉中催产香料里夹杂了薄荷的气味,与浓烈的血腥气混杂在一起,清亮苦涩地刺激着胤禛头脑。白露生愁,玉阶生怨,宫廷锦辉繁绣中的阴毒哀怨永远无穷无尽。
难道不管他多努力,还是无法和世兰有一个孩子吗?
过了良久,稳婆与太医进进出出,都已经上了催产药与参片了,年世兰的惨叫却越发微弱。胤禛红着眼睛沉默地坐着,手中祖母绿手串的翡翠被捏得吱吱作响,而宜修已经忍不住落下泪来了。
又过了不知多长时间,众人心思的迷茫散失间,隐隐听得极细极细的一缕儿啼之声响起,似一缕阳光豁然照开满心迷茫深重,胤禛猛地站起身,疾步站在门边,转首道:“可是生了?”
颂芝第一个抱了孩子出来,她喜极而泣,“恭喜皇上皇后,恭喜华妃娘娘,华妃娘娘产下皇子!”宜修心口一松,仿佛全身的力气都用尽了,软软地倒在座中,只道:“好!好!好!”又问:“华妃还好么?”颂芝一笑,“娘娘累极了,说话的力气也没有,现在已经睡过去了。”
胤禛眉梢眼角皆是笑意,抱过孩子看了又看,他看起来很小很小,因为早产的缘故比他其他孩子刚出世时小了一圈,脸蛋儿红通通的,眼睛还没能睁开,皮肤是嫩嫩的,却有些发青,哭声也不甚宏亮。
他心中疑惑,看着太医道:“怎会如此?”江慎稍见为难之色,终究不敢隐瞒,躬身低语道:“四皇子是早产而生,又有些难产,是未足月又先天不足的缘故,得要乳母细心照料,否则……。”
胤禛摸了摸孩子柔软的面颊,心中怜惜,却也隐秘地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