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贵人怀孕一事也被敬妃告知的皇后,皇后刚从外面赶回来,疲惫得很,但为了不落下话柄,她还是第一时间通知了皇上,顺便为文贵人请封。
皇上对文贵人还是有一丝喜欢的,但不多,听闻她怀孕也没有多高兴,只是按规矩晋了位份,给了比平日里厚重几分的赏赐之后就没再过问了。更是没提去看看她,皇后也不多嘴,完成任务后回凤仪宫养精蓄锐了。
甄嬛失了孩子不但没失宠,还惹得皇上更加怜惜,这几日皇上一有空就往棠梨宫跑,比之甄嬛怀着孕时跑得还要勤快。但甄嬛心里有气,十分不待见皇上,皇上来了也不让人进门,只说自己要修养,赶皇上去别处,十分不给面子。
皇上连续几天在甄嬛这里碰壁,心里也有气了,在仪元殿奋斗了几日,开始宠幸其他嫔妃。今日去看陵容,明日留宿东篱殿,后日去找敬妃下棋,看起来十分乐不思蜀。前些日子被冷落的文贵人也被皇上想起来了,皇上几乎每日都会去她那待半个时辰。
皇上的动静甄嬛看在眼里却丝毫不关心,整日只盯着她自己给孩子做的单衣不说话,膳食也不用,药也不喝,整个人快速消减下来了。陵容和眉庄轮番出动劝说,也没多大作用,眼看着甄嬛几乎要没了求生的欲望,浣碧下了一剂猛药,让她想想甄家满门,想想她未出阁的妹妹,甄嬛这才勉强吃些东西。
女人入了宫便身不由己,在宫里,你可以被害死可以病死,甚至可以被处死,但你不能自戕,也不能自己伤害自己。因为入了宫就是皇上的人了,君要你死你不得不死,同样皇上要你活着,你不能就这么轻易地死了,否则,皇上为了泄愤再怎么残暴不仁地对付你母家,他们也不能有任何怨言,谁让你家女儿不懂事呢?
为了甄家,甄嬛总算振作起来积极配合温实初的治疗了,但温实初在给甄嬛把脉时发现了不对劲。
“娘娘,微臣总觉得您小产一事有蹊跷。”甄嬛听了精神一振,“温大人直说便是。”温实初把自己的疑问如实告知,“娘娘您的身子素来强健,除了初入宫病了一场和之后被人陷害以外,身子一直很好,属实不会因为跪半个时辰就小产的。”
甄嬛也觉得自己的孩子没得太轻易了,听到温实初提起她又红了眼眶,哽咽道:“说这些有什么用呢?可怜我的孩子还没能亲眼看看这个世界就没了……”
温实初连忙说道:“娘娘节哀!微臣的意思是娘娘的身子亏得厉害,怕是有人在背后捣鬼然后功成身退。”
甄嬛直挺挺的坐起身,瞪着温实初,哑声道:“你说什么?!”温实初低下头道:“微臣观娘娘的身子,除了产后并发症外,还有些症状倒像是过量使用麝香但因为和孕期反应一起来而被忽略了。微臣斗胆问娘娘,除了微臣开的药,娘娘可用过其他药物?”
听到麝香甄嬛又惊又怒,但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华贵嫔宫中的欢宜香,自那晚端妃来过之后,私底下甄嬛经常同端妃往来,前些日子经过端妃的提醒,她早就发现欢宜香有些问题,又联想到华贵嫔多年盛宠却难有孕,聪明的她也猜到了一部分真相。这涉及到皇家机密,不能轻易说出口,于是想到了去之前柔嫔给她的药膏。
甄嬛自信柔嫔应该没问题,毕竟刚开始她决定用的时候让温实初检查过了,但保险起见还是让温实初再看一遍为好。此时的甄嬛最是多心,从前被她忽略的许多细节也被翻出来了,比如说柔嫔一开始拿过来的那一罐药膏十分少,不过一旬她便用完了,之后的药膏却是大罐的;比如柔嫔家室不显为何能拿到白獭髓如此珍贵的药材……她越想越觉得可疑。
这药膏温实初一拿到手就觉得不对劲,打开盖子仔细辨认过后大惊失色,“敢问娘娘,这药膏是从何而来?”
甄嬛不答反问道:“你且说有何问题?”温实初道:“此药膏邪性无比,它确实是用了许多名贵药材,还有祛疤养颜的白獭髓,但如果没有马麝掺在里面,这药膏就是上好的舒痕胶。”
甄嬛又惊又怒,顾不上体面,把桌子上的茶具都摔了,“温大人!这药膏我用之前可是要你仔细检查过的,你当时为何不说!”
温实初跪地磕头,仔细回想一下当时的情形,辩驳道:“娘娘息怒!微臣以温家满门起誓,娘娘当时给微臣的药膏并无任何问题。若娘娘不信,可拿这两盒药膏去太医院问询清楚!”
甄嬛沉默,看着跪在她面前的三人,理智回笼,“都起来吧。”浣碧和槿汐都起身,一个收拾地上的残局,一个出去再端一杯茶进来给甄嬛。而温实初不敢起,仍然跪着,只是直起了身子。
甄嬛喝了口茶润润嗓子,冷静地吩咐,“浣碧,你去把妆台左边的第二个抽屉里的玉白色小盒子拿过来。”浣碧领命去拿了,甄嬛转向温实初道:“劳烦温大人仔细比对这两盒药膏有何不同。”
浣碧把拿来的小盒子递给温实初,温实初仔细辨认了许久那盒子底残留的药膏,一刻钟后得出结论,:“回娘娘,这小点的盒子里装的是上好的舒痕胶,这大点的盒子装的是掺了许多马麝的舒痕胶;两盒药膏都使用许多有香味的鲜花,为的便是让人闻不出马麝的香味。”
现在已经可以确定柔嫔当初接近甄嬛是图谋不轨了,甄嬛想到前些日子她如此用心待她便觉得十分恶心,内心怒火中烧但面上十分冷静,倒是浣碧气得破口大骂,“这史静娴如此恶毒害我们娘娘,亏娘娘前些日子还对她那么好!要不是娘娘抬举她,凭她那张老脸和拿不出手的性子,皇上哪会记得她啊!如此狼心狗肺的贱人,我恨不得冲出去教训她一顿!”
直呼主子大名是大忌,但此时在场没人训诫浣碧,心里都觉得她骂的解气。等浣碧骂够了,甄嬛悠悠开口,“既然她敢来害我,就要做好被报复的准备,我要让她,给我的孩子陪葬!”
一个时辰之后,温实初终于走出了棠梨宫,在宫门前,温实初抬头看了一眼顶上的牌匾,然后满脸复杂地慢慢挪步回太医院。方才在棠梨宫跪得久了,膝盖受不住了。
七日过去了,甄嬛突然让槿汐带着吃食送去了仪元殿,把皇上请来了棠梨宫。
皇上傍晚时分去了棠梨宫,顺便陪甄嬛用晚膳,谁知甄嬛吃着吃着忽然呕吐不止,殿内乱作一团,皇上支使了人去请太医,等甄嬛不吐了亲自把她抱回床上躺着,然后焦急地等待太医的到来。
温太医到棠梨宫半个时辰后,各宫收到了皇上的口谕,纷纷赶往棠梨宫。
众人到时,看到了的便是坐在上座一脸阴郁的皇上和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柔嫔。
陵容最先赶到,行了大礼,“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但皇上并没有第一时间叫她起身,反而指着一旁浣碧碰着的药材说道:“你来的正好,你瞧瞧那药材是不是你送给莞贵嫔的。”
陵容看了一眼跟着她来的清妍,清妍接过药材仔细辨认,没再外包装上发现“安”字,放下心来,回禀道:“回皇上,这药材并不是出自我家娘娘送给贵嫔娘娘的。”
皇上挑眉,“怎么证明?”清妍不徐不缓道:“回皇上,我家娘娘送往各宫的礼品,若是出自安家,都会用上安大人托人定制的外包装,包装的角落印刻有娘娘的闺名‘容’字的草书。这包药材的包装材质摸着不对,且没有容字。”
皇上吩咐浣碧把棠梨宫里其他有容字的外包装拿过来,他亲自比对一二,发现确实如清妍所说的,陵容的嫌疑便摆脱了,但他很好奇为什么安比槐要大费周章的特意定制外包装。陵容答道:“家中表叔做的香料生意是父亲的祖传秘方,生意场上是非多,未免节外生枝阻碍了父亲为皇上尽忠的步伐,便定制这包装用来包香料给客人。如此一来省去了许多麻烦,父亲便吩咐送礼的时候也包上。”
皇上点头,心想这安比槐小点子不少,不愧是他看中的人才。陵容洗脱了嫌疑,皇上便让她安心坐下,等其他人来。
陵容喝了一口茶,扫了一眼殿内,没发现和皇上形影不离的苏培盛,猜测他是帮皇上办事去了。
没多会儿,其他妃嫔陆陆续续地来了,连被皇上禁足了的年贵嫔也来了,只不过脸色比较苍白,看着也黑了点,人也没那么招摇了。
人齐了皇上也不说话,就让人在殿内坐的坐,站的站。贵嫔以上的主子都有机会坐下,其余地位嫔妃除了怀孕了的文嫔(之前的文贵人)可以坐下之外,都得站着。
莹心殿内,苏培盛带着他搜罗来的证据跟皇上汇报,众人满心疑惑来到这里,都竖起耳朵听着像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回皇上,奴才带人去尘心堂搜到了些东西,一个是柔嫔小主的护甲里发现了一些粉末,闻着奇香,奴才让章大人看过了,章大人说这是香料末,里边混了许多香料,最主要是掺了许多马麝末;二是奴才在柔嫔小主的大宫女欣儿的房里找到了一副药方,章大人说这药方是配出来的药是禁药,人喝身体就会慢慢亏损,直到最后死去……”
众人越听越心惊,这么多害人的东西都是在尘心堂搜出来的,再联想到莞贵嫔如今还躺在床上,众人不难猜到,这是柔嫔要谋害甄嬛被发现了。
陵容在听到马麝的时候,轻轻一挑眉,没想到即使没了她,皇后依然能找人把这害人的舒痕胶送到甄嬛手上,看来即使有她珠玉在前,皇后还是对甄嬛忌惮不已。
但听到后面,陵容便半信半疑的,这么多明显的证据都在尘心堂里,这柔嫔真这么蠢也不能在后宫待了这么多年。事有蹊跷,陵容按兵不动,等待皇上发话。
而皇后坐在皇上下首,听着苏培盛的话,越听手里的帕子攥得越紧,直到最后麻木了。柔嫔是她前些日子收入麾下的,柔嫔做过什么有几分本事她一清二楚。舒痕胶也是她借柔嫔的手送给甄嬛的,甚至是浣碧手里的药材也是她让人悄无声息混到陵容送过来的东西了准备让这两人互相猜忌甚至反目的,但这些都被扣在了柔嫔头上。这些还都是切实发生了的,但那宫女房里的药方,后院花盆里的药渣她确定没吩咐过柔嫔,当然,不排除她自己想做。听到最后,皇后稍稍放下心来,这次甄嬛针对的是柔嫔,而且是想要她非死不可,暂时不会牵扯到她。
陵容十分轻松地观察着后宫众人的表情,敬妃欣贵嫔等人眉头紧锁;眉庄、淳儿和年世兰怒火中烧,其余的像是在看热闹。陵容猜测,眉庄的怒火是因为柔嫔如此伤害甄嬛还恬不知耻地和她交好,淳儿也差不多,可能还要加上一个吃了她许多糕点的罪名,而华妃则愤怒于柔嫔害了甄嬛却让她背了黑锅。
皇上等苏培盛汇报完,阴沉着脸起身给了柔嫔一脚,柔嫔还没来得及为自己辩解就被踹晕了,晕之前还吐了一口血沫。
“贱人史氏!蛇蝎心肠,残害嫔妃,谋害子嗣,祸乱宫闱,罪不容诛。交由慎刑司乱棍打死,史家后代,永世不得入宫。其余参与的下人,杖毙。”
皇上说完挥挥手,立刻就有太监进来把柔嫔以及还要喊冤的宫女太监们拖出去了。
皇上转身看了皇后一眼,皇后自觉跪地请罪,“臣妾管教不严,请皇上责罚!这史氏平日里安静得很,臣妾先入为主地以为她是个好的,没想到……此事是臣妾的疏忽,还皇上责罚!”
皇上还没发话,一旁的年世兰按耐不住了,“皇上!那贱人害得臣妾蒙冤多时,你可要为臣妾做主啊皇上!”
皇上没打算就此原谅年世兰,就算柔嫔做的一切是主因,那年世兰的罚跪也是诱因,甄嬛的孩子没了,与年世兰脱不了干系。
“皇后事多,也不可能一个一个的去提点嫔妃,她们要作恶你也阻止不了,起来吧。”没等皇后松口气,皇上又道:“皇后身子也不好,这些日子我见明懿妃和敬妃做事也爽利,就让她们继续帮你吧。赐她们二人协理后宫之权。”
这宫权没年世兰的份,她动了动嘴唇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满脸委屈地垂眸抽泣。看着这样的她,皇上有些不忍,不过还是顾及着甄嬛,最后只是解了她的禁足,撤了每日跪地的惩罚,但封号到底恢复了,但位分没变。
事情解决了,众人也不必挤在棠梨宫。此时夜已深,皇上一挥手,大家一次离去。此时除了皇后,陵容位分最高,她跟在皇后看起来有些落寞的背影后面,含笑叹了口气。今日是十五,皇上本该在皇后的寝宫的,但此时皇上正守在甄嬛床前等她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