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穿杜仰熙的试探,琼奴低下头,继续算账,从容应声:
琼奴奴家的下联是,月照纱窗,青目随时见。
杜仰熙一怔。
青目随时见,分明在说他盯着她作甚。
杜仰熙不由得失笑。
杜仰熙娘子骂人,都这般文雅。
琼奴比不得杜郎君,拿陈年旧联来探人虚实。
杜仰熙杜某知错。
他嘴上告罪,眼底却漾着笑意。
杜仰熙只是好奇,能说出‘黑心顺地流’的人,怎会甘于不爱诗文的评价?
闻言,琼奴眼底淌过的一缕流光,缓缓抬眼,这一抬眸,宛若春风拂过湖面,潋滟生辉。
琼奴那杜郎君觉得,我是该爱诗文,还是该爱算盘?
琼奴声音轻软,她静静地歪头望着他,眼尾微微上扬,询问的眸光在杜仰熙脸上轻轻一绕。
杜仰熙被她这么瞧着,心知她恼他唐突试探,偏生那温软的眼波流转间自带一段天然柔弱,更像是嗔中带着无辜,让他心头乱跳,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回话。
杜仰熙该爱…
他喉结滚动,准备好的词句全化在那投来的目光里。
杜仰熙该爱其所爱。
琼奴郎君聪慧,饱读诗书,自然明白,这世间万物,原不必分什么高低贵贱。
说罢,琼奴继续算着手上的账。
望着眼前女子眉眼低垂的模样,杜仰熙眼中的笑意更深,世间女子或温婉似水,或骄矜如梅,而她却是不同的,如她自酿的茶酿般独树一帜,初识只道是寻常清冽,细品方觉后劲绵长,教人醺然忘归。
郦娘子杜郎君看得这般入神,可是账目有差错?
郦娘子的脸突然从身后探出来,看着琼奴走了神的杜仰熙吓了一跳,他掩不住一丝慌忙地转身,正对上郦娘子既慈眉善目又咬牙切齿的笑靥。
那双阅尽世事的眼睛在他和柜台之间打了个转,嘴角扬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杜仰熙耳根发烫,心虚不已。
杜仰熙没有…
郦娘子那你还不去温书?
杜仰熙这就去。
说完,杜仰熙匆匆拱手,窘迫离开。
望着杜仰熙走远的背影,脸上的笑容瞬间垮了下来,顿时明白自己方才那通夸耀全做了无用功,无奈又没好气地嘀咕道:
郦娘子老娘方才说了半天寿华、康宁的好处,敢情这小子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害我废了半天口舌…
琼奴闻声从里间出来,正看见郦娘子对着杜仰熙的背影嘀嘀咕咕。
琼奴娘,怎么了?
听见琼奴的声音,郦娘子脸色柔和下来,倚着柜台,招了招手,让琼奴靠近,又换上了打探的语气:
郦娘子琼奴,你觉得这杜郎君如何?
琼奴才貌双全,品行端正,就是性子傲了些,不过最近倒是谦和多了。
郦娘子那你可有意啊?
郦娘子满眼期许,虽然拉错了媒,但现在知道也不晚,总归都是她女婿。
琼奴什么?
琼奴一愣,颇为意外地看着郦娘子。
郦娘子你这傻丫头,看不出来人家对你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