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鹿山书院,集天下广而好学者,教之以辩是非,通历史,晓天文,明事理。
四方的院落,桐木黛瓦,初冬的霏霏细雪压得满檐,竹帘被和风吹得轻晃,诱得帘尾铜铃一阵脆响。小池覆了层薄冰,翠竹抖落枝头雪,深青细叶随风影簌簌拂进了半开的窗子内,吱呀吱呀惹得木牗摇晃。
菘蓝侍立在桌案旁,见着起风,忙不迭关上了窗。
菘蓝前夜下了雪,今晨才晴了,本想开窗让女公子透透气,没成想还是起风了。
程娮裹着厚重裘衣,半边脸被火盆子烧的红晕,跪坐在蒲团子上,指尖携着笔杆在竹简上留下墨痕,她字迹不算娟秀,甚至有着些许笔走龙蛇的架势:
“唯器与名,不可以假人,君之所司也。名以出信,信以守器,器以藏礼,礼以行义,义以生利,利以平民,政之大节也。若以假人,与人政也。”
程娮无妨,火盆子熏得呛人,是该透透。
音色泠泠,像是冰棱渐融落了水,又顺着尖刺落到幽静寒潭。
程娮指尖置了笔杆,将袖绳解开抖了抖褶皱,借着跟前菘蓝的力,从蒲团上站起了身子,挪到香案边上。只是起身挪步的片刻,便因气不足微微喘着,方才离了火盆子不足五步,脸上的红晕便褪去,独留病态的白皙。
菘蓝喉间一紧,程娮打小便体弱,大大小小的疾病不断。今年入冬程娮大病了一场,如今初愈,这身子瞧着却是比前头还要不好。不禁想到,程娮少时曾被某“高人”算过命,那高人直言。
“遗落孤魂,偏改命数,天道惩之。”
菘蓝晃了晃脑袋,欲将这些杂念从头脑中扔出去。
菘蓝等到了都城,定要让家主和女君找个最厉害的郎中为女公子瞧瞧病。
程娮背对着窗边雪和落到枝头的太阳,泛白的指尖轻执香箸,搅乱燃烬的香灰与香炭,唇畔携着朝阳的璨然笑意。
程娮放心吧,你家女公子定能长命百岁。
灰压将香炭抚平,金属制的铜篆拓覆上繁杂的纹样,又重燃崭新的线香。
菘蓝得了安慰,取了帕子,替程娮擦拭指尖轻薄的浮灰,眼瞧着程娮将身上的裘衣取下,熟练地将帕子递还给程娮,去架子上取下更为厚重的狐裘为她穿戴齐整。
菘蓝女公子是要出门去?
程娮自顾摩挲着帕子上线绣的兰花草,顺手接了过来。兜帽扣到脑袋上,宽大的皮毛遮住了她的小半张脸。
程娮有几日没去学堂了,要走了终归是要去向阿姊和师兄弟道个别。
汤婆子被揣入宽袖,冬日的凛风带着极寒,从敞开的门扉涌入,裹挟着雪后的甘甜,向人的胸腔里驰去。程娮感受着从鼻尖灌入的刺骨寒意,由着痛感在体内肆意横行,悠然在雪地间吐出惨白的水汽,含着笑意的眼反射晶莹的光亮,仿佛在天地间才能找到“生”的实感。
抬步落在绵软的雪地,行过苍翠竹林,随泠泠溪水前行,一步一景,她比往日都要更认真,将这些景致留在眼睛里。
作者文章正在从第一章开始进行更改,所以后文可能会有些不连贯,请大家多多担待,会尽早给大家一篇更改过后更好的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