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乔迁之喜

二人方落座，程娮便用余光打量起来，那王姈始终傲然地仰着头，笑意也无不透着威风，一旁的女娘虽气焰不似王姈那般盛，但神情瞧着也叫人心生不快，似是也在用余光打量着程娮。

程娮只见王姈向程少商的方向瞧了一眼，便知道她接下来定是没什么好话。

王姈那便是传闻中的程四娘子，果然百闻不如一见，还真是傲慢嚣张得很。

傲慢嚣张？

楼缡可不是嘛，听说啊，就是因为她平日太过粗鄙无礼，她二叔母啊，才一直把她关在房里不让出门，更别说去各家走动了。

楼缡余光瞥了眼程少商，停顿了片刻，似是惋惜一般，提高了些声调，紧接着愈发阴阳怪气。

楼缡哎呀，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了。人家现在可是有父母撑腰，以后少不了要和我们多见面。

程娮听着两个女娘口中的话，是愈发觉着这世道真是对你女子不公，凭什么他们男子就能探讨国事与诗词歌赋，女子只能在这聊些家长里短的闲话？

程少商今日堂姊和娮娮可要为我作证，我毫无一点无礼之处。倒是有的人，句句羞辱。

程少商也不知谁更无礼。

王姈被程少商回怼，气不顺，方要开口，与程少商同坐一桌的程姎先行一步，截住了她的话头。

程姎我家妹妹从前养在我阿母跟前，是我阿母未能好好教导。

程姎怪不到嫋嫋。

王姈本就对程姎不似程少商那般，如今瞧着二人这一出姐妹情深的戏码，冷哼一声欲就此作罢。

可她想就此作罢，程娮却没那么想放过她，本就因觉着当今世道不公平，女娘们只能聊些家长里短的话题而囚着一股气，此刻有人撞上了枪口，巴不得把气撒出来才好。

程娮吃着别人家吃食侮辱别人家女儿，对着长辈口口声声说着我本不想来……傲慢无礼这四个字，王娘子才是真的诠释得淋漓尽致。

王姈以前何曾听过这般露骨的嘲讽，当下便瞪大了眼睛。指着程娮便欲还回去。

王姈你……

可当年连袁善见都少能赢得过程娮，更何况她这个只会议论别人挖苦别人，拿不出什么文章和大道理的女娘？

程娮之前听闻文修君德才兼备贤淑得体，再看看王娘子……看来文修君平日在府上也不怎么教导王娘子嘛。

王姈气极，程娮这些话无非是说她无人教导礼数不当，在外辱没了自家阿母文修君的名声，反应过来时险些要气得在内厅站起身来。

楼缡一把拉住了王姈。

楼缡你便是白鹿山那位程五娘子吧，白鹿山何等名门学子，怎得会教出你这样得理不饶人的女娘？

程娮这位女公子，您又是哪位啊？

楼缡一口气险些没喘上来。

楼缡我可是当今太子太傅，楼太傅嫡女！我还以为程五娘子多大的见识，原来是个井底的青蛙。

王姈自以为扳回一城，恢复了高傲的模样瞪着程娮。

程娮无奈摇了摇头，轻而浅的笑声像夫子手里的竹笺打在了二人心头。

程娮楼娘子，没有学识没有名号，如今只能依靠父兄的名义来介绍自己，都混成这般模样了，还沾沾自喜呢？

程娮带着调笑的眸子闪着精光，似是要透过二人气得泛红的皮囊瞧到内里去，剥干净血淋淋地将缺漏摆在台面上，再无能遮掩的地方。

那二人一时无力反驳，若是说及白鹿山，便是将当今朝堂一干文官皆得罪了。可若是不提及白鹿山，程娮的学识不似程少商，那日上元节田家灯谜一事，程娮绝世才女的名声早已传遍京城，要拿学识来诋毁程娮便更是天方夜谭。

二人便只能将这口气咽回肚子里，愤愤地将茶盏一推，刀子似的目光捅穿程娮千百倍，暗自下定决心欲日后一定要还回去。

……

袁慎本是要来拜访程老太太，顺带着将皇甫夫子要传的口信，让程娮帮忙传给桑舜华的，可才走至门口，便听那小女娘字字珠玑，一言一句，针针见血。

袁慎觉着有趣，便多听了片刻。

她要比以前更聪明了，懂得话留三分，日后好相见，分寸感也和以前不一样了。

还是长大了。

也不知日后会是什么样的倒霉人家会将程娮娶回去，反正不会是他。

因父母的缘故，他总是对感情之事刻意避之，日后只想找个门当户对的女娘，程娮志不在后院，他不应当耽误了她。

正思忖着，内厅却传来了自己的名字。

王姈诶？不是说今日善见公子也来吗？怎么未曾瞧见人啊？

楼缡王家阿姊也是来见善见公子的？

程娮听闻那个名字，放下茶盏的手顿了顿，这袁善见自从不告而别下山，还真是在都城闯了个好名声。就是这王姈和楼缡，都被羞辱成什么样了，还惦念着公子呢。

没救了。

王姈那不然呢？我只不过是家中闲来无聊，听闻程家热闹，才过府一瞧罢了。

还不长记性，程娮叹了口气，秉着尊重他人命运的念头用苦茶灭着心里的火，扭过头不再看她。

袁慎听着这话头交给了自己，便走进了女席厅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