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借鉴。)
一、开场白:把“神”字写在掌心
小时候,我以为“神明”一定住在云端。于是我常常躺在稻茬地里,把天空的蓝揉进眼睛,等一朵长得像庙宇的云飘过来,就对着它合掌,小声许愿:希望明天的数学卷子全是选择题。云当然没有回答,风却吹乱了我的刘海,像一声轻笑。那一刻,我第一次怀疑:也许神明并不在天上,而在风声里,在稻茬的断口处,在我掌纹里最浅的那一条。
二、童年:灶王爷的糖衣与土地公的脚印
外婆家的灶头贴着一张泛黄的灶王爷像,每年腊月二十三,外婆会熬一锅麦芽糖,趁热抹在灶王爷的嘴角。“让他嘴甜一点,上天言好事。”炉火映得糖汁晶亮,像给神明镀了一层透明盔甲。我踮脚偷看,总觉得那张纸上的眼睛在对我眨。第二天清晨,厨房门槛外多了一串小小的泥脚印,外婆说是土地公来收供品。我蹲下去量,脚印比我的手掌大不了多少,于是脑补了一个拄着拐杖的小老头,夜里踩着露水赶来,只为尝一口麦芽糖的甜。那是我第一次明白:神明可以被甜食收买,也可以留下脚印,像普通人一样有方向、有目的地走路。
三、少年:教室里的电风扇与窗外的闪电
初中晚自习,停电。整个教学楼陷入黑暗,只有窗外的闪电一次次把夜空撕开又缝合。同学们尖叫,老师安慰,我却盯着天花板——吊扇的叶片在闪电间忽隐忽现,像巨大的黑色羽翼。那一刻,我相信教室里降下了一位“停电之神”,它的职责是打断所有公式与单词,让少年们的眼睛重新适应黑暗。果然,第二天恢复供电后,我总觉得灯光过于苍白,风扇过于吵闹,仿佛那位神明已经悄悄离开,只留下一缕烧焦的电线味,证明它来过。
四、青年:地铁里的匿名祈祷
工作后,我每天在地铁二号线上演“沙丁鱼罐头”式通勤。某个暴雨之夜,列车在隧道里急停,灯光熄灭,车厢一片漆黑。手机信号全无,空气里浮动着潮湿的金属味。黑暗中,有人开始低声打电话报平安,有人咒骂,有人沉默。我握着扶手,突然在心里默背《心经》——并非虔诚,只是需要一个节拍器让心跳不至于失控。车厢重新亮起时,我看见对面玻璃窗映出自己:额发滴水,眼神疲惫,却又带着某种劫后余生的松弛。那一刻,我相信隧道里一定潜伏着一位“临时庇护神”,专管所有半路抛锚的钢铁长龙。它不需要香火,只需我们在黑暗里短暂地信任黑暗。
五、远行:高原上的风马旗与无人区星空
去青海支教那年,我随车翻越唐古拉山口。海拔五千米的垭口,风像刀子,经幡被吹得猎猎作响,每一次抖动,都仿佛替人喊出一句“我在这里”。夜里宿营,抬头便是银河。没有光污染,星星低垂得像要掉进帐篷。我裹着睡袋,突然想起外婆的麦芽糖——原来星空也是甜的,只是需要更高处的风来稀释。那晚,我给每一颗最亮的星都取了名字:负责数学选择题的叫“填涂”,负责深夜归途的叫“路灯”,负责想念的叫“外婆”。我在无人区里私自封神,像小时候把玩具排成一排,然后宣布它们是一支军队。
六、中年:医院走廊的日光灯与低声的“阿弥陀佛”
父亲住院的日子,我每天在急诊楼长廊里来回踱步。白炽灯冷得发蓝,空气混着消毒水与泡面的味道。凌晨两点,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医生摘下口罩,露出一个疲惫的笑。我靠在墙上,才发现自己掌心全是汗,指甲深深掐进肉里。那一刻,我没有感谢上帝,也没有感谢科学,只是低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并非皈依,只是需要一个比心跳更大的容器,来装下我的恐惧。走廊尽头,一位保洁阿姨正在拖地,拖把划过地面的水痕,像一道道临时经幡。我相信,那里也站着一位“走廊之神”,专收凡人在深夜掉落的叹息。
七、归途:厨房里的沸点与餐桌的交握
父亲出院后,我在厨房给他煮面。水沸时,气泡一个个破裂,像小小的祈祷。父亲坐在餐桌旁,用左手握住右手腕,感受脉搏——那是他与自己身体的一次和解。我把面端上桌,撒一把葱花,绿得像初春。父亲说:“真香。”这两个字轻得像羽毛,却在我心里激起海啸。我突然明白:神明并不在远方,它在沸点里,在葱花的绿里,在父亲与我交握的手心里。
八、尾声:把神字重新拆成“示”与“申”
“示”是祭台,“申”是闪电。祭台可以是一方灶台、一段隧道、一条走廊;闪电可以是麦芽糖的甜、经幡的响、沸水的气泡。我们一生都在寻找那座祭台,等待那道闪电,好让自己在瞬间被照亮。
如今,我把“神”字拆成两半:一半留在稻茬地里,一半挂在灶王爷的嘴角;一半藏在地铁的黑暗里,一半悬在高原的星空下。剩下的,被我偷偷写进每一次心跳——咚,咚,咚——像一声声极轻极轻的回应:
“我在。”
“我在这里。”
“我在这里,与你一起,把烟火与静默都活成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