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利夫兰的寒风格外凛冽，
像裹着冰碴的砂纸，刮过霍姆森·本·斯基夫年轻的脸颊。
他裹紧了廉价的尼龙风衣，缩在“橡树岭私立医学研究中心”对面那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的玻璃窗后。
手里捧着的热咖啡早已凉透，廉价纸杯的边缘被捏得微微变形，留下湿冷的印记。
玻璃窗上凝结着一层薄薄的雾气，被他时不时用袖口擦开一小片，露出对面那栋在暮色中显得格外肃穆的灰白色建筑。
——橡树岭
这就是科尔曼探员圈定的、最符合“牧羊人行动”中“监护环境”特征的几个重点目标之一。
顶尖的心理健康研究部门，严格的安保，相对独立的园区环境——完美契合那段神秘通话里提到的“监护人舒适度”和“特殊教育方案”的模糊指向。
霍姆森的目光像探针一样扫视着进出的人员、停放的车辆、甚至建筑外墙每一个可能隐藏摄像头的角落。
耳机里传来行动频道低沉的电流声和同事毫无营养的例行汇报。
……
“匹兹堡西区，旧图书馆，无异常。完毕。”
“芝加哥南区仓库，排查结束，未发现可疑活动。完毕。”
“底特律货运站，干扰源确认是民用无人机故障。完毕。”
……
霍姆森烦躁地按了按耳麦。
三天了……
自从“牧羊人行动”启动这步“惊蛇”策略，他们像没头苍蝇一样在四个州撒网。
科尔曼探员坚信，那个代号“监护人”的神秘目标，那个隐藏在冰冷通话背后的决策层人物，一定会因为监控网络受到威胁而有所动作。
但三天来，除了霍姆森自己负责的克利夫兰这边似乎有点风吹草动，其他地方简直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风吹草动……
霍姆森的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冰冷的咖啡杯。
他盯着放在膝盖上的便携式频谱分析仪。
屏幕中央，一条代表橡树岭研究中心内部通讯基站的平稳信号线旁边，极其微弱地、间歇性地，跳动着一个几乎被背景噪音淹没的异常尖峰。
频率很特殊，不是常见的民用或公共频段，更像某种经过加密的、短促的脉冲信号。
它出现的时间毫无规律，位置……似乎就在研究中心地下车库的某个区域。
这东西，他昨天下午就捕捉到了。
微弱，不稳定，但像幽灵一样存在着。
……他要第一时间上报吗？
霍姆森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下意识地避开了这个问题。
科尔曼探员那张永远紧绷、充满不信任的脸浮现在脑海。
告诉他，大概率会换来一句冰冷的“保持观察，等待指令”
……或者更糟，
“不要擅自解读噪音，斯基夫探员”。
斯基夫探员。
这个称呼带着一种新人的标签，霍姆森用力握紧了纸杯。
他受够了在档案室里分析数据的日子，受够了被当成需要手把手教导的菜鸟。
这次外派，是他磨破了嘴皮子才争取到的机会。他需要证明自己，证明他的数据分析能力不仅仅能用在故纸堆里，更能用在真实的战场上。
抓到“监护人”，哪怕只是提供关键线索，都将是他在FBI职业生涯中一个闪亮的起点。一个让队长，让所有人都刮目相看的起点。
耳机里又传来底特律小组的抱怨：
“……简直浪费人力，我看那个家伙根本没在听我们敲锣打鼓……”
霍姆森忽的心跳漏了一拍。
万一呢？
万一这个微弱的信号，就是那条大鱼不小心露出的马脚？
万一它指向的就是“监护人”用于联络某个关键节点的加密通道？如果他能锁定它，甚至追踪到源头……
一股混合着兴奋、紧张和强烈证明欲的热流冲上头顶，压过了窗外的寒意。
他不能等了……
机会稍纵即逝。科尔曼的撒网策略太笨重，太被动。
——他要主动出击。
他深吸一口气，关掉了公共频道通讯。
只留下一个紧急求救按钮处于激活状态……
然后，他像一只准备扑食的猎豹，将身体压得更低，眼睛死死盯着分析仪屏幕上那微弱的、却如同磁石般吸引着他的异常脉冲信号。
它又跳动了一下，位置似乎更清晰了——地下车库B区，靠近备用发电机房。
就是现在！
霍姆森猛地站起身，将凉透的咖啡连同纸杯一起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他拉高风衣领子，遮住下半张脸，快步走出便利店，融入傍晚稀疏的人流。寒风瞬间灌满衣领，但他感觉不到冷，肾上腺素在血管里奔涌，指尖微微发麻。
他绕到研究中心侧面一个相对僻静的员工入口，避开正门相对严密的安保视线。
运气不错，一辆运送医疗耗材的厢式货车正在卸货，后门敞开着，工人进进出出，暂时无人留意这个穿着普通风衣、步履匆匆的“访客”。
他低着头，快步混在两名推着小推车的工人身后，侧身闪进了建筑内部。
一股消毒水和某种化学制剂混合的冰冷气味扑面而来。明亮的走廊空无一人，只有他的脚步声在光洁的地砖上发出轻微的回响，在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他迅速闪进旁边的消防通道，沿着楼梯快步向下。
地下车库的空气更加阴冷潮湿，混杂着机油、橡胶轮胎和灰尘的味道。
巨大的水泥柱分割出大片阴影，头顶的日光灯管发出嗡嗡的电流声，光线惨白而清冷。
霍姆森的心跳得飞快，几乎要撞出胸膛。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迅速掏出分析仪。屏幕上的异常信号尖峰再次出现，比在地面上时清晰了许多！位置就在……左前方，B区深处，靠近那排备用发电机的位置！
他屏住呼吸，将分析仪调到最灵敏的追踪模式，小小的屏幕成了他唯一的指引。
他像潜入敌营的侦察兵，借助水泥柱和停放的车辆作为掩护，一步步向信号源靠近。
每一步都踩在心跳的鼓点上，耳朵警惕地捕捉着任何风吹草动——远处隐约的汽车引擎声、头顶通风管道的低鸣、甚至自己血液在耳膜中奔流的回响。
近了……更近了……信号强度在稳步上升。
绕过一辆高大的SUV，霍姆森的目光锁定在B区最深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堆放着一些废弃的纸箱和盖着防尘布的旧设备。
信号源，就在那堆杂物后面！
胜利的曙光仿佛就在眼前。霍姆森感觉手心全是汗，他强迫自己冷静，再次确认了一下分析仪。
没错！信号最强点就在那里！
他深吸一口气，从风衣内袋里摸出配枪，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稍微镇定了一些。
他小心翼翼地拨开一个半空的纸箱，探头向角落看去——
一个黑色的、香烟盒大小的塑料盒子，用强力胶带随意地粘在一台落满灰尘的旧配电箱侧面。盒子顶端，一个微小的LED指示灯，正随着分析仪上捕捉到的脉冲节奏，极其微弱地闪烁着红光。
……？？？
干扰器？？
霍姆森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浇灭了他所有的热血和兴奋。
不是通讯节点，不是加密通道……只是一个廉价的、该死的信号干扰器。
他被耍了！这根本不是什么“监护人”的线索，而是一个精心布置的诱饵，目的就是吸引像他这样……自作聪明的人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衬衫……
恐惧，巨大的、冰冷的恐惧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陷阱……这里是陷阱…他必须立刻离开……
他猛地转身，想要沿着来路狂奔出去。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刹那，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从旁边一辆厢式货车的巨大阴影里走了出来，恰好挡在了他和消防通道之间。
那是一个人。
穿着橡树岭研究中心那种常见的浅蓝色护士制服裙，外面套着一件干净的白色短外套。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护士帽下，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线条优美的脖颈。
脸上戴着医用外科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霍姆森从未见过的眼睛。
颜色是极浅的冰蓝色，像冬日冻结的湖面，平静，却深不见底，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非人的冷漠。
她的目光落在霍姆森身上，没有惊讶，没有愤怒。也可能是霍姆森的错觉，他感觉那是一种……仿佛在打量一件物品的、纯粹的审视。
“先生？”
护士开口了，声音透过口罩有些模糊，却异常平和，甚至带着一丝职业化的关切。
“这里是员工区域，非工作人员不得入内。您……迷路了吗？”
她向前走了一步，姿态自然，仿佛只是碰巧遇到一个走错路的访客。
霍姆森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冷汗顺着额角滑落，心脏似乎又恢复了跳动，如擂鼓般，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直觉在疯狂尖叫——
危险……致命的危险……
这个女人不对劲，那眼神…太奇怪了！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握紧了藏在风衣下的手枪，手指扣在冰冷的扳机上，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变调：
“我…我是FBI探员！正在执行公务！你是谁？”
“FBI？”
护士微微歪了歪头，冰蓝色的眼眸里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转瞬即逝的讶异，随即又恢复了那种令人心悸的平静。
“真是意外。不过……”
她语气依旧温和，甚至带着点安抚的意味。
“这里没有什么需要FBI介入的公务。您看起来脸色不太好，先生。需要我带您去医务室休息一下吗？”
她又向前迈了一步，距离更近了。霍姆森甚至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和一种……若有若无的、极其清冷的气息。
…突然，霍姆森的脑袋似乎闪过了一个模糊的，极为可怕且毫无证据的想法……
————……………………
她…她是假羊……
……可是，这，
不对不对！这感觉太诡异了！
霍姆森猛地拔出枪，黑洞洞的枪口指向那个步步逼近的“护士”，声音因为莫名的恐惧而嘶哑凶狠：
“站住！别动！举起手来！”
“护士”的脚步停下了。
隔着几步的距离，霍姆森能清晰地看到，那双冰蓝色的眼眸里，最后一丝……伪装出来的温和彻底消失了。
只剩下赤裸裸的、无机质般的冰冷。
那眼神，像手术刀一样剐过霍姆森的皮肤，让他如坠冰窟。
“真遗憾。”
声音依旧平稳，却泛着丝不自觉的阴冷，而这话让这位年轻的男探员瞬间如坠冰窟。
“…你你是！”
“看来，你不是迷路。”
……————！
话音落下的瞬间，霍姆森甚至没看清她的动作。
只觉得眼前一花，还没扣动扳机，手腕传来一阵剧痛，仿佛被铁钳狠狠夹住。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痛呼一声，手指不受控制地松开，配枪“啪嗒”一声掉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滑出去老远。
巨大的力量将他猛地掼向旁边冰冷的水泥柱！后背传来沉闷的撞击，剧痛让他眼前发黑，肺里的空气被狠狠挤压出去。
他挣扎着想反抗，但对方的动作快得超乎想象，精准得可怕。
那条腿如同铁鞭般狠狠扫在他的膝弯，他惨叫一声，重重地跪倒在地。
冰冷的恐惧彻底吞噬了他……
他想大喊，想求救，但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他眼睁睁看着那个穿着白色护士鞋的脚停在自己面前，然后，一只戴着薄橡胶手套的手伸了过来，手上拿着一支小小的、装着透明液体的注射器。
针尖在惨白的灯光下闪烁着寒芒。
不……不要……
霍姆森绝望地挣扎着，试图扭开头，但下巴被那只冰冷的手无情地捏住，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他的骨头。
他被迫抬起头，对上了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眸——那双蓝色里面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他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一张因恐惧而扭曲变形的脸。
针尖毫无阻碍地刺破了他颈侧的皮肤，冰凉的液体瞬间注入血管。
……一股强烈的麻痹感迅速蔓延开来，像冰冷的潮水淹没四肢百骸，他的挣扎变得无力，意识开始模糊，视野边缘迅速被黑暗吞噬。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不能就这样放过假羊……
就在彻底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瞬，
求生的本能和那点不甘的、想要留下些什么的执念，驱动着他仅存的一丝力气。
他那只还能勉强活动的手，在冰冷的地面上摸索着，凭着肌肉记忆，摸到了滑落在不远处的手机。
屏幕还亮着。
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拇指颤抖着，狠狠地按下了那个预设的紧急发送键，然后胡乱地在屏幕上划拉着，试图输入什么……
手机屏幕微弱的光芒映亮了他因药效而迅速涣散的瞳孔。
他只来得及发出一个破碎的、不成调的音节，视野便彻底陷入黑暗。
在意识沉沦的深渊里，他仿佛看到那双浅蓝的眼睛，依旧毫无波澜地俯视着他，像俯视着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
冰冷的、混合着消毒水和灰尘气味的地下车库。
霍姆森·本·斯基夫的身体软软地瘫倒在地，像一袋被丢弃的垃圾。他的手机屏幕还亮着，微弱的光芒照亮了他灰败的、失去生气的脸。
屏幕上，显示着一条刚刚发送出去的、目的地为FBI紧急响应中心的讯息。
几乎在讯息发送成功的瞬间，一只戴着薄橡胶手套的手伸了过来，动作优雅而精准，像拈起一片落叶般，捡起了那部屏幕犹亮的手机。
女人站直身体，冰蓝色的眼眸淡淡地扫过屏幕上那条残缺的讯息。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弯了一下，形成一个诡异的弧度。
而屏幕上，
因为发送者的手指在最后的痉挛中胡乱划动，变得残缺不全，只剩下几个意义不明的单词和字母，在惨白的光线下无声地跳动着。
讯息内容——
「克利夫兰…有假羊的痕迹…」
发送状态：成功。
……
嗯，克利夫兰有假羊的痕迹。
是的，痕迹留下来了。
——而这，正是她需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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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不好意思，昨天晚上网不好，这后面的几章有关“牧羊人行动”的又比较难写，再加上昨天是晚上才开始写的🥺
但其实这都是借口🤣，昨天一直在写我的oc文，正好是我喜欢又想写的片段，谁懂我家主角oc被两米高的婴儿（其实是老婆）讨厌的救赎感，所以贝哀这就耽误了😭😭😭
有时间，我也想写下番外，写我家oc和名柯里的崽们见面，大家想不想看，想看的话留言，我会尽早写出来。感觉她们见面会很有X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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