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在下午六点半的时候骤停。这对情侣恰恰赶着时间找到机场。克利丝汀百般解释“只是想让美丽可爱的阿雁睡个好觉,我有看着时间”,被鸿雁又骂了一顿。
克利丝汀自然咽不下这口气,但不知道气该往哪儿撒。她抱着手臂跟在鸿雁身后,装作漫不经心,实则集中注意力在所能看见的一切范围内寻找出气筒。偏偏眼睛扫过的地方都不合意。
那双充斥着急躁与尖锐的灰绿色水晶还在往外冒烈焰——有人要是不慎与她对视,准能被一秒吓跑。
克利丝汀在熙熙攘攘中踏步沉重。再一次落脚时她疑似听到几句不合谐的声音,似乎从身后传来,微弱低沉,但清晰,像鬼魅魔力一样催眠大脑,给她带来了乐趣,让她平静了点—至少不再那么生气。
唷!那些西昆腾分子打算劫机,还是我们即将乘坐的库宾卡65号航空客机。
埃尔加人扬了扬眉毛。她应该向有关部门举报,只是现在迟啦。
“你在看什么?”“看气象呢。瞧,真罕见!雨后的彩虹真美。”
㈡
克利丝汀一找到她们的头等舱包间,就刷刷开机玩文字游戏。
初鸿雁要安置行李,在她周身不住地走动、走动又走动,害得她只能原地转圈。感觉再转一圈就得晕了,她赶紧走出包间玩,这是真的心无旁骛:她还是被外面来往的旅客挤成流动的若干圈。
她晃晃悠悠进了包间,鸿雁迎面过来,于是——
“汀!让一下,我被压住了!你知道我吃多了,现在要…呕—呕—”
“汀!往左挪一挪…嗷!我的头!”
“汀!我的胳膊好痛!”
“汀,汀!别玩了!快帮我…噢,算了,玩你的吧。”
她们好容易才互相把对方拉起来。
克利丝汀随意地把鸿雁推进靠窗的那一侧,便往椅上一靠,翘起腿,继续玩文字游戏。
可怜的姑娘被莫名的一推磕着了脊椎。她嘶了一声,扶着腰尝试移动。她慢慢调整坐姿,接着扭头剐她一眼——肇事者居然岿然不动,感觉问题不大。
她确实生气,但是心慈让她怎么也狠不下心来大吼大叫。
我得承认错误,在这一路上我干了很多很对不起她的事,但她没有一句怨言,提着行李,笑嘻嘻地哄我。意料之外的惊喜,很暖心,很可爱。说回现在,她也许不是故意的。真要说是,我也认同——我们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扯平。暴力是无效沟通,我得尽量温柔点。
她这么想着,目光渐渐柔和化,眶里盈满泪水:“嘿!克利丝汀,我有办法进来!为什么你的动作是‘推?’”她顺势搭在克利斯汀的臂弯上。
克利丝汀瞥去一眼。哪料这一看,给她看得身形一愣一抖,怀疑人生了。她心里琢磨道:“老天!我身旁这位娇艳的美人是初鸿雁?噢,她在眨眼!这真的好奇怪!换成其他人,总不至于有这么强烈的违合感!但是现在,是她呀,也只有她!”
“汀?在想什么呢?”
敷衍一下,克利斯汀继续想:“我的小甜甜这是想干嘛…莫非!又少有什么暗示语?我是做错什么了吗?快想想!我到底哪里做错了…该死!我想不到!也许我该壮着胆子,把她的手推开。我必须和声和气点。”
克利丝汀镇定地把视线放回手机上。她非常需要一个合适的开场白,也许文字游戏能带给她哪怕是一点点的灵感。
她默默推开爱人,深吸一口气,然后——“吐字清晰点,甜心。还有,降低音量。我没关门,大伙在看咱们呢——现在我们在航班上,而不是家里。”克利丝汀慵懒地吐嘈。说完后整个人顿了一帧,又是晚一步意识到自己捅了大娄子。平稳呼吸的心脏突然加速跳动。
鸿雁正过身来盯着她的脸,眸中幽幽地泛着波光。她身体向前,使手能够到包间的活动门。“嗙苍”一声响,门被关上了。她的手还处于悬空状态,接着慢慢握紧。
克利丝汀.布莱希…我错了!我必须收回我的心慈,在这家伙面示弱是犯大忌!
克利斯汀做出投降的动作,还想挣扎一下:“亲爱的亲爱的,哪哪都不隔音呀…”
“无所谓啊,我很乐意把事情闹大。”随着放下狠话,初鸿雁同时送出梆梆有力的几拳,每一招都有下死手的可能。
克利丝汀嗷嗷直叫,就是不敢还手。可能怕失去她可爱的女友。
“尊敬的旅客,下午好。首先我们感谢您的…我们很抱歉地通知,由于您所搭乘的航班已被不法分子劫机,因此,落机时间将延误三至五小时不等。旅客们,不要担心,我方机组人员正与劫匪热血拼搏,相信他们很快就能完美反杀,敬请期待佳音。请调整好您的心情,收起悲伤。感谢您的配合…库宾卡65号航班 的全体机组成员,带表问天航空公司,向您致以最真挚的祝福。”
克里斯汀终于能放松她面部紧绷的肌肉了。她发出一声满意的轻笑,随后递给爱人一个打量的眼光,那料人家根本不理她。她无可奈何,扬一下轻描淡写的眉毛,俯身去找墨镜了。
“这是啥操作?”炎夏人睁大眼睛。被突如其来的奇葩通知分散了注意力,以至于她下意识地就一个挥手,把悬在空中的拳头收回去了,转而愤懑地问起克里斯汀,“你知道情况吗,亲爱的?”
埃尔加人耸耸肩,手头上不停忙活:“④埃国的罗英—库宾卡常有的操作。”接着以惊呼收尾,戴上最喜欢的蓝墨镜,潇洒甩发——甩去爱人脸上,喜提爱的一拳。
“喂!我们得做点什么!”
“亲爱的,你觉得你能做什么?失败与成功,都是白白出人头地。我知道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这回又有什么能够让你获利的地方呢?听我的,安安静静睡一觉,你的痛觉会减缓许多。”她做出打哈欠的动作,无视对方的日常发疯。
“喂!”“干嘛。”
“行,我自己去解决。”初鸿雁赌气似的离开坐位,寻找被派去帮忙的空乘人员。
“这可真不是时候。”克利丝汀随心嘟哝完,就佯装刷起视频来。接着,那双隐匿镜片后的窥眸总是忍不住要抬起来目送一下。
现在,她总算看不见她,耳根清静了——即使周围都是来自各国各地旅客的杂音,那也被她默认为清静得多。
可是没过多久,视频刷不下去了。因为脑海中浮现的都是初鸿雁:小甜甜的脸,小甜甜的各种情绪,小甜甜的言行,小甜甜的愤怼…
她不乐意了,猛然晃着脑袋想把画面分崩化,发现剔除失败才是惊醒之至,她有点不舍,又降解了这种想法,转而满心怀念和担忧。
这时克利丝汀才发现自己不需要这股傲娇劲儿。
“这可真不是…”她咬咬牙,把手机揣兜里,朝爱人消失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