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剃头

夜色微醺，吴降是有些犯困了，这乌青的夜在她眼里就是黑不拉几，她盼望着夜早点结束。不过她更盼着不要天亮，她更希望夜色像藤蔓一样席卷她的全身，因为这样令人恐惧的东西在她身上也算是保护或者是面纱吧。总之，她内心十分复杂，她也想留着长发，哪个女孩子不爱美呢？但是为了相声，为了茶馆她必须剃头，还为了爹对她的期望……

她望着眼前的吴升，内心更是五味杂陈，你说一个哥哥会舍得让自己妹妹剃头吗？哪怕是一个外人也会惋惜三分啊。她觉得自己喉咙有点紧，鼻子酸酸的，一缕晶莹的滚烫的泪珠从她的眼角滑落，想打开了闸门，更多的泪珠滚滚的从脸颊上滴落——她哭了，她在最受不了她哭的哥哥面前哭了。

吴升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他的目光聚集在吴降身上，心里有些紧，是惋惜吗？更多的是不舍吧。他想安慰妹妹，手举起来又放了下去，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仿佛要说些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是他想不出来？是他有些茫然？或许，是他有着万分无奈却说不出口罢了。

“好，哥给你剃头。”吴升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是咬着牙说的，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扎在自己身上，是扎的他生疼。

吴降愣了愣“我去拿剃刀。”她说的很轻，很柔，好似她真的放下了外貌，为了茶馆。吴降轻轻地走到后台，拿起了爹的剃刀，怀揣在身上，望了望镜子，看着自己留了十五年的头发，她好像从来没有剪过吧……看看院子，吴升望着吴降的方向挥挥手，吴降又慢慢地回去了。

“我去……拿把剪子。”吴升走到后台，在箱子里翻出了一把剪子，他长叹一口气，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回吴降身旁。“做我腿上吧，哥先给你剪个头。”

“行吧。”

他托着吴降的长发，这头发是真长，与夜色融为一体，剪了多可惜啊。他闭上眼睛，举起剪子，向吴降的头发剪了一道，又微微睁开眼，剪了一刀又一刀。

降儿短发的时候也是真美啊，这还要再剃吗？

“剃吧哥，降准备好了。”

吴升又从地上拿起了剃刀，顿了顿“要么，咱不剃头？”

“剃，但是轻点，会疼吗？”吴降看着月亮，月亮是多么皎洁多么明亮“我唱曲，壮壮胆吧。”

“行……”

一缕缕乌青的头发就像乌青的夜，被剃刀剃下，头发不复存在了，而夜却依旧是乌青的，那是因为乌青的头发补在了云缝里……

“这才是人生难预料，不想团圆在今朝。回首繁华如梦渺，残生一线赴惊涛。莫在枉费你休啼笑，善果新花可自豪。东角相逢如此报，亏我当初赠木桃……”吴降唱着曲子，伴着微风明月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这才是今生难预料，不肯蓄发在今朝……

吴升拿了一个匣子，用手捧起吴降的头发，轻轻装了进去，就像她轻轻地来。

没人知道她以前是多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