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裴自然是无法同郑总讲这些的，他只能对着郑总列出一项又一项青衍的优势，以及拿下这个合作方对于青衍以后的发展是有多大的帮助。同时循循善诱地指出在税筹这一部分也就有更多的可操作性，郑总也能从中分到一块蛋糕。
郑总似笑非笑地抿着茶，有些感叹自己怎么每次都会被这个顾总给洗脑。
郑总走后，顾青裴又拿着财务报表召开了一个内部会议，明确了他要拿下这个合作方的决心，并且把作为合作方之后青衍的后续发展宏图捋了一遍，把在场的几位合伙人讲得眼热极了。
原本安排在这周和原氏的会见被对方推到了下周，顾青裴询问那边给出的理由，就只得到简单敷衍的一句话：时间安排不过来。
顾青裴思索了一下，趁机借着这件事直接让小陈回复对方助理，表示青衍十分有诚意，他也正好有空，就在原氏集团大楼对面的咖啡厅里等原总，原总什么时候有空了，随时面谈。
这样已经十分做低姿态了，不过以顾青裴对原炀的了解，若是原炀不感兴趣的东西，对方如何做低姿态恐怕都讨不到原炀一丁点儿关注和同情。
他不禁想着，从前原炀对他可谓是鞍前马后，他还的确是没尝过这般被原炀无视和看轻的滋味，哪怕是在最开始他们俩不对付的时候，原炀也是成天在他面前瞎晃悠，虽然是在处处找他不痛快，但也至少不会拒绝和无视他。
顾青裴带着小陈在咖啡厅已经坐了整整一个上午，小陈出门去打包了午饭过来，又和咖啡厅前台说了一会儿好话，才让把外卖带进来吃。
而他的老板，就这样坐在窗边，一边喝咖啡一边打开笔记本做计划书，累了就抬起头看看窗外。
小陈偷偷顺着自己老板视线的方向看过去，那分明就是原氏的那栋大楼。
小陈再次在心底确认，顾总是真的下了大决心要拿下这个合作方名额的。
可惜，他们在这里又坐了一下午，小陈给对方助理已经打了不知多少通电话，打得对方助理都不想接了，然而那边的回话依然是，原总根本不在公司，没空见面。
小陈也只好做低伏小，问道：“那明天上午还是下午方便？就耽误原总一个小时，哦不，半个小时的时间……”
“明天没空，后天也没空！”
啪的一声挂了。
咖啡厅这个角落比较安静，虽然小陈站起身走出两步去打的电话，但是刚才对方助理的声音实在太大了，顾青裴也听了个大概。
小陈悻悻地坐回来，刚想开口，顾青裴浅笑着合上笔记本，对小陈说：“时间不早了，你晚上若没有别的安排，我请你吃个晚饭吧，毕竟也让你跟着我坐了一整天了。”
小陈一听，笑了笑，连忙说：“顾总请客，哪有不去的道理。”
顾青裴一边招手示意结账一边看着小陈笑起来的小酒窝，不禁在想，若是换在从前，原炀是决计不可能让小陈这样的清秀小男生给自己当助理的。
那时候，顾青裴其实对原炀轰走他一个又一个助理的行为有些反感，但是现在随身带着这样一个助理，这个世界的原炀却不会再来找麻烦了。
按理说顾青裴应该感到轻松愉快才对。
可为什么，反而心里梗得慌？
他兀自苦笑着摇摇头。
顾青裴带着小陈从咖啡厅出来，看时间刚过七点，正是高峰期的时候，于是就选了就近的一家私房菜馆。
刚进去，小陈就取来菜单开始点，顾青裴听着那些菜名，基本上都是自己喜欢的口味。
只是刚上了两个菜，便听到门口风风火火走进来几个高个子，一个个嗓门大得很，引得旁人纷纷侧目。顾青裴也漫不经心地看了过去，这一看，便怔住了。
那几个人他认得，是原炀的战友。
他们在这里，那么……
不待顾青裴去进一步猜想，一个熟悉的身影已经从门口走了进来。
原炀笑得满面春风，还带着两年前那种痞气，只是穿的是正装，不过没有打领带。
他和那几个战友一路进来，快速扫了一遍，视线从顾青裴身上一晃而过，然后走到顾青裴旁边斜对面的大圆桌去坐下。
顾青裴捏着筷子的手指在微微发抖，他视线一直在原炀身上，他敢确定刚才原炀扫视那一下绝对是看到他了，但看原炀的反应，是全然将他当做了陌生人。
那种淡然和无视并不像是装出来的，顾青裴猛然回过神来，这个世界的原炀，是真的不认识他。
原本顾青裴在看到原炀走进来的时候就忍不住想站起来的，可现实却像一盆凉水从头浇下来，顾青裴靠着巨大的意志力才稳住呼吸，强压着自己安静坐在这里。
原炀和那几个战友也不顾及这个私房菜馆其实大家用餐都比较文明安静，一个个都大声武气地说着话。
小陈一抬头，见自家老板眼睛像是被什么给定住了一般，他也默默看过去，那边一桌全是闹闹哄哄的人，看那架势，似乎等会儿还要拼酒划拳。
小陈知道顾青裴衣食住行也爱讲究，这样的环境下吃饭估计会不高兴，便放下筷子，问道：“顾总，要不要换一……”
顾青裴根本不给小陈继续说下去的机会，也没有空闲分给小陈一个眼神，只伸出手，温柔无声地让小陈别打扰他。
原本这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但顾青裴做起来，也显得那么儒雅有风度。
小陈果然安静了。
顾青裴几乎是凝神静气地听着那边的动静。
“你小子，行啊，之前没见你带个女朋友给哥儿几个看，一上来就结婚了啊！”其中一个拍了拍原炀，“今儿你别想逃，哥儿几个请假回来不容易，不醉不归！”
原炀笑得很开心，点了一支烟，边抽边说：“哪有什么一来就结婚，都谈了快半年了好吗？”
好几个战友在嘘声起哄。而原炀抿嘴笑着，最后故意皱眉说：“行了行了，今天来得匆忙，我先干为敬，赔个不是，她今天实在没空，等婚礼的时候，你们就能见到本人了。”
战友又是一阵起哄：“我看不是人家没空，是你藏着掖着不给我们看吧？”
原炀已经喝完一杯，又笑着喝第二杯，并没有去反驳这句话。
等干掉了三大杯，原炀才坐下来，说：“人家斯文人，哪像你们这五大三粗的？来了也说不到一起，吓着人家……”
“哟，所以你这混小子也装斯文人了是不？人姑娘知不知道你以前是有多混啊？”
七嘴八舌地说起来，一个接一个灌原炀，但原炀来者不拒，喝得十分痛快。
顾青裴看着眼前这场面，眼睛有些起雾，因为他看得出来，原炀对这个未婚妻是十分维护的，提到未婚妻的时候嘴角的笑容都藏不住。
顾青裴记得，他们在一起之后，也有一次原炀说要是去见战友，那天原炀喝得大醉回到家来，站都站不稳，顾青裴还怨了原炀几句，原炀只醉醺醺地跟他说：“我高兴，你知道嘛媳妇，他们都叫你……叫你弟妹……”
原炀那时候傻笑的样子顾青裴依然记得清清楚楚。
顾青裴忍不住难受地想，为什么就记得这么清楚呢？
顾青裴放下筷子，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满嘴都是苦涩。
那个世界的原炀在和战友吃饭喝酒介绍自己的时候，会不会也是现在这样的场景呢？
顾青裴越想越难受。
忽然觉得小陈说得对，要不换一家吃吧。
可是他又不舍得走，按理来说，今天在原氏大楼对面蹲了一天的点儿都没有蹲到原炀这尊大佛，这时候在餐馆偶遇，就应该上前去打个照面才对的。
可是原炀喝得那么高兴，他过去做什么呢？他真怕自己会忍不住说出什么丢脸的话来。
顾青裴活了三十多年，自认为在情绪管理这一方面早已经不在话下，但每一次，全副武装的自己都在原炀面前溃不成军。
那边越吃越火热，原炀被一群人起哄得开始拿出手机翻两人的合照给战友们看。
顾青裴觉得自己已经硬撑到了极限，他再也待不下去，简单地吃了几口，和小陈从另一个门离开了。
小陈看出自己老板心情低落，也不敢多问。
顾青裴回到家，等待他的依然是一屋子的漆黑和冰冷。
他不想再被冻到失眠，气馁地去取来更厚的被子。看着那乳白色的被褥铺在床上的时候，忽然发现，这些琐事，这两年他竟一次也没有再做过了。
天冷了，被褥自己就变厚了，天热了，又自己变薄了，家里没有再请过保洁，也都是干净整洁的，除非有应酬，每日三餐原炀都给他送到面前来，甚至监督他吃。
他竟被原炀娇惯成这样了吗？
顾青裴心里堵得厉害，似乎难以承受一般，疲倦地坐在床边，摘下眼镜捂着眼睛。
他原本也不是这样的，他原本也是能把自己生活安排得好好的，没道理他好手好脚一个人，离了原炀就不能活！
顾青裴揉了揉眉骨，深呼吸几下调整自己沉郁的心情，起身来把被褥换好，洗漱休息。
只是躺在床上的时候，他又回想起原炀和那几个战友的对话，原炀他已经有了未婚妻，那些新闻上都讲了，婚礼定在了两个月后。
顾青裴强压着自己闭上眼。
这个世界的原炀不是同性恋，不，严格意义来说，原炀本身就不是同性恋，如果他没有跳槽去原立江的公司，如果他和原炀没有那一段，那原炀是不是就会有完全不一样的人生，就好像现在，继承家业，娶妻生子。
他会事业有成，他会儿孙满堂，他会幸福美满。
至少，不会是在医院等待着做手术……
顾青裴第一次生出了退缩的想法，他想，他不该去打扰原炀。
迷迷糊糊中，顾青裴感觉到自己眼眶湿了，他忍着没有让泪水流出来，这不像他。他顾青裴人前人后最好的就是体面，所以从前十次吵架有九次都是原炀摇着尾巴来找他和好。
他这才知道，从前的自己，多少是有些恃爱而骄了。
但他原本并不是这样的人，他待人绅士有礼，无论对家人朋友还是合作伙伴，可唯有面对原炀的时候，他暴露出人性中最不遮掩，或者说，最恶劣的一面来，因为他知道，原炀不会嫌他这些。
#针锋对决
#原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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