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的风裹着砂砾，打在军营的帐篷上发出“簌簌”声响。令沐竹将最后一本识字课本叠好，塞进帆布包里时，帐篷门帘被掀开，带着一身寒气的席初走了进来，肩上还落着未化的雪粒。
“外面雪下大了？”令沐竹起身接过他的披风，指尖触到冰凉的布料，连忙将暖炉推到他手边，“今日去巡查哨所，没冻着吧？”席初搓了搓手，握住她微凉的指尖呵气：“不冷，倒是看到几个小兵在雪地里堆雪人，还说要堆成你的样子，说‘将军夫人像桂花仙子，得用最白的雪来堆’。”
令沐竹被逗笑，耳尖微微泛红：“这些小兵，倒是会说俏皮话。对了，我今日教孩子们写‘家’字，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问我，京城的桂花是不是开起来像小灯笼，我便把你上次带回来的桂花蜜给她尝了一口，她竟说要把蜜藏起来，等春天寄给远方的爹娘。”
席初望着她眼底的温柔，伸手拂去她发间沾着的碎纸：“明日我让炊事班把剩下的桂花蜜都装起来，分给营里的士兵，让他们也尝尝家乡的味道。对了，今日收到京城的来信，是令情儿寄来的。”
令沐竹连忙接过信笺，信纸带着淡淡的桂花香，是令情儿惯用的熏香。信里说玉女阁的老嬷嬷种的桂树发了新芽，她还学着做了桂花糕，只是总做不出令沐竹当年的味道；还说越落陛下赏了她一盒西域进贡的胭脂，她特意留了最浅的那支，等他们回京时送给她。
“妹妹说，她现在跟着宫中的女先生学医术，还帮着照料京郊的孤儿院，上次给孤儿们做棉衣，手指被针扎破了好几个洞，却在信里说‘姐姐当年教我绣手帕时，也是这样扎破手，如今才懂那时你有多耐心’。”令沐竹念到这里，声音微微发颤，指尖轻轻抚摸着信纸上娟秀的字迹。
席初将她揽进怀里，轻声安慰：“等明年开春，北疆的战事稳定些，我便陪你回京城看看她。听说她还在院子里种了棵小桂树，说要等我们回去，一起摘桂花做糕。”
第二日清晨，雪停了。令沐竹跟着席初去营外的学堂，远远就看到孩子们在雪地里列队等候，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片用冻红的小手画的桂花。“夫人！”扎羊角辫的小姑娘跑过来，举起画纸，“我画的桂花，像不像京城的样子？”
令沐竹蹲下身，帮她拂去脸上的雪沫：“像，比京城的桂花还要好看。”她从帆布包里拿出识字课本，“今日我们学‘桂’字，这个字，左边是木，右边是圭，代表着珍贵。就像你们的爹娘，为了守护家国，才来到北疆，他们都是最珍贵的人。”
孩子们齐声跟读，声音清脆得像雪地里的风铃。席初站在不远处，看着令沐竹耐心教导的模样，嘴角扬起温柔的笑意。军需官走上前，低声道：“将军，后方送来的粮草到了，还有令小姐从京城寄来的包裹，说是给夫人的。”
令沐竹拆开包裹时，帐篷里瞬间弥漫开浓郁的桂花香。里面装着一坛桂花酿，还有一包晒干的桂花，最底下是令情儿亲手绣的帕子，上面绣着两棵相依的桂树，树下站着两个挽着手的女子，正是她和令沐竹。帕子一角还绣着一行小字：“桂花开时，姐妹当归。”
“妹妹说，这桂花酿是她跟着老嬷嬷学的，特意加了冰糖，说北疆天冷，喝了能暖身子。”令沐竹倒了一杯桂花酿，递到席初面前，“你尝尝，有没有家乡的味道？”席初抿了一口，甜意混着酒香在舌尖散开，仿佛看到了京城巷子里飘着的桂花糕香气：“有，和你当年做的桂花糕一样甜。”
深秋时节，北疆的战事终于平息。席初带着士兵们加固了边境的防御工事，令沐竹则在营外办起了学堂和医馆，教孩子们读书，帮士兵和百姓看病。越落陛下派人送来圣旨，说要召他们回京述职，还特意提到令情儿在京中办的医馆声名鹊起，救了不少贫苦百姓。
出发回京的前一日，令沐竹带着孩子们去摘营外的野果。夕阳将草原染成金色，孩子们围在她身边，唱着她教的《桂花谣》。席初骑马跟在后面，手里拿着一支刚折的野桂花，花瓣虽小，却带着倔强的香气。
“夫人，明年我们还会回来吗？”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拉着她的衣角问。令沐竹蹲下身，将野桂花别在她的发间：“会的，等明年桂花开时，我和将军会带着京城的桂花糕回来，教你们做最正宗的桂花酿。”
回京的马车里，令沐竹靠在席初肩头，手里把玩着令情儿绣的帕子。车窗外的风景渐渐从草原变成城镇，空气中的桂花香也越来越浓。“你说，妹妹会不会在城门口等我们？”令沐竹轻声问。席初握住她的手，指腹摩挲着她掌心的薄茧——那是教孩子们写字、处理后勤事务留下的痕迹：“会的，她肯定早就备好了热乎的桂花糕，等着她的姐姐回家。”
马车驶进京城城门时，令沐竹果然看到了站在城楼下的令情儿。她穿着一身淡绿色的衣裙，手里提着食盒，身边的小丫鬟抱着一盆开得正盛的桂树。看到马车停下，令情儿快步走上前，眼里满是笑意：“姐姐，姐夫，你们可算回来了！我做了桂花糕，还温了桂花酿，就等你们呢！”
令沐竹走下马车，和令情儿紧紧相拥。姐妹俩的发丝缠在一起，带着相同的桂花香。席初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嘴角的笑意温柔得像初秋的风。
不远处的城楼上，越落凭栏而立，看着相拥的姐妹和含笑的将军，手里握着一杯温热的桂花酿。阳光洒在她身上，将她的身影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她知道，大靖的疆土上，不仅有风沙与战歌，还有桂花与温情，这些真挚的情谊，终将像北疆的野草一样，在时光里顽强生长，开出满世界的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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