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深处传来刻意压低的交谈,回声扭曲了原本的音调。
两个穿着制服的护工斜靠着冰冷的墙壁,影子被拉得很长。
“那个女孩,啧啧,真瘆人,一口气割了五个人的喉咙,就为了看血怎么流。”一个声音嘶哑,带着无法彻底掩饰的恐惧。
“哼,我看那个新来的瓦勒斯卡也好不到哪去,他那把斧头上还沾着他亲妈的血呢。”另一个声音里满是鄙夷,似乎这样能壮胆。
“这两个疯子关在同一层,早晚要出大事。”
“谁知道呢,反正别溅到我们身上就行。”
你听着背后渐行渐远的议论,脚步未停,内心毫无波澜。
愚蠢的恐惧总是源于无知和想象。
这种论调,早已听得麻木。
他们口中的“瘆人”,不过是失控的表现形式。
而你,追求的是极致的控制,即使在混乱之中。
走廊尽头的强光有些刺目,你微微眯起眼。
那是通往公共区域的出口,也是另一个牢笼的入口。
阿卡姆的阳光,永远隔着厚重的玻璃,混杂着消毒水那永恒、刺鼻的气味。
无处可逃的洁净,反而更凸显此地的污秽。
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
只想尽快甩开这片令人窒息的疯狂氛围。
甩开那些窥探的、恐惧的、或是幸灾乐祸的视线。
然而,杰罗姆·瓦勒斯卡那癫狂刺耳的笑声,却总在最安静的时候于脑中盘旋。
如同附骨之疽,提醒着某种更深沉、更纯粹的混乱。
那家伙是个纯粹的危险源头,他的疯狂没有边界,没有逻辑。
他远超此地任何一个被贴上标签的所谓“病人”。
转过熟悉的弯角,一个穿白大褂的身影行色匆匆地迎面走来。
是史密斯医生。
他怀里抱着一摞厚厚的文件,几乎遮住了半张脸,表情刻板得像一张刚从模具里取出的面具。
步伐急促,似乎总有处理不完的“异常”。
医生在你面前几步外停下,文件险些滑落。
他稳住身体,脸上迅速扯出一个标准化的笑容,虚伪又空洞,像橱窗里劣质的假人。
“047号,今天感觉如何?”他例行公事地发问,音调平直,不带任何真实的关切。
“还好。”你吐出两个字,声音平淡无奇,听不出任何情绪。
与这些医生周旋总是令人厌烦。
他们的问题空洞且毫无意义,只是庞大官僚体系运转的必要流程。
他们不关心答案,只关心记录。
“下午两点,你有一次例行心理评估,”史密斯医生扶了扶鼻梁上那副厚重的黑框眼镜,镜片反射着头顶惨白的光,“务必准时到达评估室B。”
他的手指在文件边缘敲了敲,发出轻微的嗒嗒声。
话音未落,他已经侧身快步离去,甚至没等你的回应。
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单调地回荡,越来越远。
留下的只有那股消毒水和纸张混合的气味。
心理评估?
内心冷笑一声。
不过是又一场乏味的表演。
一场测试你伪装技巧的考试。
他们期待何种答案,你一清二楚。
他们希望看到“进步”,看到“悔意”,看到对“秩序”的“渴望”。
如何扮演一个逐渐“康复”、情绪稳定的“病人”,你早已驾轻就熟。
展现恰到好处的脆弱,流露一丝对过去的“迷茫”,再点缀几分对未来的“期许”。
完美的剧本。
伪装,是在阿卡姆生存下去的必需品。
你仰头,视线落在天花板上那盏固执闪烁的日光灯。
明,灭,明,灭。
光线不稳定地跳动,如同这个地方所有人的精神状态。
每一次闪烁,都加重了胸腔中那股沉闷的压抑感。
这个地方,令人窒息。
每一口空气都带着疯狂和绝望的尘埃。
你渴望自由,渴望离开这高墙和铁网。
渴望真正的安静,不是死寂,而是没有窥探、没有评判、没有无休止噪音的宁静。
也渴望……鲜血。
你不会永远待在这里。
这个念头如同磐石,沉在心底。
时机未到。
还需要耐心,需要更完美的伪装。
目光从闪烁的灯管移开,落在走廊墙壁上斑驳的污渍。
那是某个不知名病人留下的痕迹,也许是血,也许是别的什么。
阿卡姆从不缺少这样的点缀。
你重新迈开脚步,走向那片刺目的光亮。
每一步都沉稳,听不出丝毫急躁。
评估室B,下午两点。
又一场演出即将开幕。
你调整了一下囚服的领口,动作不大,却带着某种仪式感。
面具已经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