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拉

餐厅里弥漫着食物温吞的气味，混杂着消毒水若有若无的漂浮感。

餐具碰撞的声音，金属刮擦瓷盘的噪音，还有邻桌病人压低的、却毫不掩饰的议论，交织成一片令人不适的背景音。

这些都无法阻止杰罗姆。

他端着几乎满溢的餐盘，像分开水波般穿过拥挤的人群。

餐盘被重重放在你对面的桌上，发出沉闷的“哐当”声。

他坐下了。

杰罗姆盘子里的食物堆积如山，但他握着叉子的手很稳，并未去碰触那些东西。

那双过于明亮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牢牢锁在你身上。

里面有一种毫不掩饰的审视，带着近乎贪婪的热度。

“我查过你了，诺拉。”他的声音不高，却轻易穿透了周围的嘈杂，带着一种病态的亢奋。

“他们说你喜欢放血，还尝过人血的味道？”

你垂着头，全部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在切割盘中的那块干硬肉块上。

刀刃用力划过白瓷盘的表面，尖锐的摩擦声在狭小的餐桌空间响起，格外刺耳，像一种无声的警告。

你没有给他任何口头上的回应。

杰罗姆并未因此气馁，反而像是得到了某种鼓励。

他用叉子戳起一块冷掉的土豆，悬在半空，叉尖微微颤抖，却始终没有送入口中。

食物只是他的道具，用来延长这场令人窒息的对峙。

他享受这种掌控感，享受你的不适。

“你体温真低，生病了？”杰罗姆歪着头，动作幅度很大，像个好奇心过剩的孩子。

但那打量的意味令人极不舒服，像冰冷的爬虫顺着脊柱向上。

这一次，你终于抬起了脸。

面无表情，没有丝毫温度，直直撞上他那双亮得过分的眼睛。

“厌光症，先天性贫血，体温调节障碍。”你吐字清晰，语速平稳，像在背诵一段与自己毫无关联的医学词条。

枯燥，乏味，科学。

这总该让他失去兴趣了。

每一个字都是精心编织的谎言。

只为了让他感到无趣，让他闭嘴，让他滚开。

然而，效果适得其反。

“太棒了！”杰罗姆的眼睛瞬间亮得吓人，兴奋几乎要从他皮肤下炸开。

他猛地向前倾身，手掌“啪”地一声拍在桌面上，差点掀翻水杯。

邻桌的议论声停顿了一瞬。

“活生生的吸血鬼！”他的声音拔高，带着毫不掩饰的狂热。

这反应让你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搅，恶心感直冲喉咙。

你“哐当”一声，将手中的刀叉重重砸在餐盘上。

金属撞击瓷器的声音清脆、响亮，带着一种决绝的意味，瞬间压过了周围的杂音。

桌子轻微震动了一下。

烦躁感像野草般疯狂滋生，几乎要冲破你刻意维持的平静表象。

“小说看多了。”你的声音冷硬，像冰块互相撞击，“现实中没有吸血鬼。”

“但现实中有你啊。”杰罗姆的声音忽然低沉下去，黏稠得像化不开的黑夜。

那里面透出一种奇异的迷恋，令人毛骨悚然。

“苍白，冰冷，嗜血……完美的组合。”

他凝视着你，那种眼神，不像在看一个人，更像是在博物馆里，隔着厚厚的玻璃，欣赏一件觊觎已久的、非人的稀世珍品。

这种被物化的感觉，比直接的侮辱更让人难以忍受。

疯子。

彻头彻尾的疯子。

烦躁感像野草般疯狂滋生，几乎要冲破你刻意维持的平静表象。

你猛地站起身，动作快得带倒了身后的椅子。

嘎吱——砰！

椅子腿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噪音，最终重重砸在地板上，引得周围几桌人同时侧目。

你一秒钟都不想再待在这里，不想再听这个疯子多说一个字。

“你要去哪里？”杰罗姆并未起身，只是抬着头看你，那亢奋劲丝毫未减。

你没有回答，转身就要离开。

“别急着走啊，诺拉。”杰罗姆的声音在你身后响起，带着一丝戏谑的笑意，“我们还会再见的。很快。”

那语气笃定，像一个早已布好的陷阱。

你没有回头，径直走向餐厅出口，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