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谭的雨幕如同一张永不收拢的巨网,将整座城市困在潮湿的阴郁里。
电视新闻里,阿卡姆精神病院越狱的警告正以一种歇斯底里的频率循环播放。播报员用一种训练有素的惊恐语气,一字一句地描摹着逃犯的残暴与癫狂,每一个词都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血腥狂欢奏响序曲。
杰罗姆换了一身崭新的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仿佛要去参加一场盛大的晚宴,而非刚从全城戒备的疯人院里逃出来。
他手里捧着一束娇艳欲滴的红玫瑰,浓烈的香气混着雨水的湿冷,侵入公寓的每个角落。
唯一的瑕疵,是他唇上那几个清晰刺目的水泡,像烙印一样破坏了这张精心伪装的体面面具。
门锁转动的声音响起,他眼底所有的伪装和耐心瞬间分崩离析。
那身昂贵的西装再也束缚不住他野兽般的灵魂。
他冲过来,一把将你揉进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你的骨头,只想用自己的气息将你彻底淹没。
“宝贝,还在生气?”他低头,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你的颈侧,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侵略性。
他要吻你,用一个吻来宣告他的回归和所有权。
你猛地偏过头。
那个吻落空了,只擦过你的发间,带着一丝狼狈的意味。
你从他滚烫的怀抱里挣脱出来,没有给他任何回应,没有一句质问,甚至没有一个眼神。
你一言不发地转身,拐进了厨房,只留给他一个冷硬到极致的背影。
公寓里瞬间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只有电视里那个聒噪的女声还在喋喋不休,用“极度危险”、“穷凶极恶”这样的词汇,一遍遍提醒着这个男人的真实身份。
杰罗姆的目光死死钉在你消失的门框上,下颚的线条绷得死紧。
几秒后,他扯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将那束被拒绝的玫瑰狠狠扔进茶几上一个空置许久的花瓶里。花瓣因动作而颤抖、掉落。
就在这时,他瞥到了一条落在茶几上的项链。
是你的日光项链。
他不止一次问过你那是什么,每一次,你都只是用一个轻吻或是一个微笑,轻巧地将话题引开。
它于你而言,重要到如同第二层皮肤。此刻,它却被遗落在这里,像一个被主人抛弃的秘密,赤裸裸地勾起了他全部的、病态的好奇。
你从厨房出来了,手里多了两块晶莹剔剔的冰。
你径直走到他身边坐下,沙发因你的重量而下陷。
你无比自然地拿起一块冰,用纤细的指尖捏着,轻轻敷上他被烫伤的嘴唇。
冰块的寒气足以冻伤普通人的皮肤,你的指尖却毫无反应。那块冰在你手中,融化的速度也显得格外缓慢。
你心疼他唇上的伤,却没有问一句他是怎么弄的。
平日里那个喋喋不休、用语言和混乱来填满所有空隙的杰罗姆,也反常地沉默着。
他垂下眼睑,浓密的睫毛遮住了那双疯狂的眼睛,让你看不清他的神情。他只是任由你冰冷的手指在他的唇上游走,带来一阵阵细微的刺痛和冰凉。
“我来见你,你不高兴吗?”他忽然开口,声音闷闷的,像一头受伤后寻求安抚的野兽。
你没有回答。你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块冰上,专注地移动着它,确保冷意能覆盖到每一处燎泡。
“我以为你会想我。”他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丝委屈和控诉。
“别说话。”你终于开口,语气平淡得像一潭死水,“会碰到伤口。”
沉默在狭小的空间里再度发酵,膨胀,比窗外永不停歇的雨声更让人心烦意乱。
冰块化掉了一半,冰冷的水珠顺着你的手腕蜿蜒滑落,滴在深色的沙发上,洇开一小块更深的湿痕。
你站起身,想把手里剩下的半块冰扔进水池。
他终于动了。
杰罗姆一把攥住你的手腕,那力道如同铁钳,不容挣脱。你被迫停下脚步。
你回头,对上他抬起的双眼。
那里面不再有任何伪装的温情,只剩下翻涌的偏执。
他的另一只手里,正提着你的日光项链,银色的链子在他的手指间摇晃。
“这是什么?”他问。
在他问话的时候,他的拇指已经精准地找到了那个微小的卡扣,轻轻一拨——
“咔哒。”
吊坠应声而开。
里面是一张小小的黑白照片,带着无法磨灭的、浓重的年代感。
照片上,一个少女笑靥如花,那正是你。
你亲昵地挽着身旁男人的胳膊,脸上是全然的、不设防的幸福。而那个男人,脸上挂着一抹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笑意,那张脸……
每一个轮廓,每一根线条,都像是从杰罗姆自己脸上拓印下来的一样。
一模一样。
他记得你说过,你曾有过一个丈夫。所以,这就是他?
杰罗姆的心口像是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胸腔里的空气被瞬间抽空。
他无法呼吸,无法思考。
那张照片里的脸,是对他存在本身最恶毒的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