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心

“……什么意思？”你的身体比你的大脑反应更快，猛地挣脱出他的怀抱，一把扯过被子将自己裹紧，坐了起来。

被子成了你的盾牌，隔绝了他炽热的体温，也隔绝了那份方才还让你沉溺的亲密。刚才那个温顺黏人、在他怀里撒娇的女孩消失无踪，取而代代之的是一只浑身竖起尖刺的刺猬，警惕地瞪着他。

杰罗姆完全没料到你会突然出现。他等了你三个月，从最初的焦躁到后来的疯狂，再到最后的绝望。他甚至以为你已经厌倦了哥谭这座的城市，也离开了他。

在等待你的这段时间里，他当然没有闲着。无聊和疯狂是最好的催化剂，他和稻草人、疯帽子那两个疯子串通一气，一个足以让整个哥谭市陷入火海的、宏大又混乱的计划正在悄然酝酿。

他跟着你坐起来，试图靠近你，重新拉近你们之间突然拉开的距离。“宝贝，听我说，我还不能离开这里。”

“行。”

你回答得干脆利落，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

你的行动却像一个得不到糖果就立刻翻脸耍赖的小孩。你猛地掀开裹在身上的被子，利落地翻身下床，弯腰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衣服，一件一件往身上套。整个过程，你没有再看他一眼，仿佛他只是牢房里的一件冰冷家具。

这么长时间不见，他对你的思念早已深入骨髓，啃噬着他的每一根神经。好不容易才把你盼来了，怎么可能让你就这么带着满身怒气离开？

他猛地从床上一跃而起，一把抓住你纤细的手腕，用力一拉，将你整个人都拽回床上。你一个踉跄，跌坐在他腿上。

“宝贝，别生气。”他将你禁锢在怀里，放低了姿态，用他所能想到的最温柔的语气哄着你，“委屈你在这里多待几天，陪陪我，好不好？我保证，很快，很快我们就一起出去。”

你的衣服还没穿好，领口松垮地耷拉在肩上，露出白皙的皮肤。杰罗姆一边笨拙地伸手给你整理衣领，一边用细碎的吻胡乱地落在你的脸颊、鼻尖、下巴。

那是一种近乎讨好的安抚，他试图用这种方式让你软化，让你变回刚才那只温顺黏人的小猫。

但这充满安抚意味的举动，非但没有让你平静下来，反而像一颗火星，瞬间点燃了你的怒火。

“陪你？”你猛地抬手，一把推开他凑近的脸，力道之大让他都愣住了。“在你忙着你那狗屁‘大计划’的时候，像个宠物一样乖乖待在笼子里等你？杰罗姆，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急切地辩解，试图抓住你的肩膀，让你正视他，却被你灵活地躲开。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从他的腿上滑下，重新站到地上，与他拉开一个绝对安全的距离。你质问着他，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冰的刀子，直直插向他的心脏。“你的计划，比我重要。对吗？”

“当然不是！”杰罗姆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无力，他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能煽动整个城市的口才，在你面前却变得如此苍白。

“宝贝，你怎么会这么想？这不是谁更重要的问题！”

他从床上站起来，焦躁地在狭小的空间里踱步，试图组织语言让你理解他的疯狂。

“这是一个机会！一个让整个哥谭都为我们疯狂的机会！一场盛大的、华丽的、前所未有的演出！而我，杰罗姆·瓦勒斯卡，是这场演出的绝对主角！”

他越说越兴奋，眼中重新燃起了那种你熟悉的、癫狂而迷人的光芒。他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整个世界。他以为你会理解他，甚至会为他这宏伟的蓝图而感到骄傲和兴奋。

可他那充满激情的话语，在你听来只觉得无比刺耳。

“你的演出？”你冷笑一声，又往后退了一步，身体紧绷，随时准备离开。

“所以，我算什么？你盛大演出开幕前，用来解闷的后台消遣？还是你预计会获得的战利品之一？”

“不！”他冲你大吼一声，挫败地用双手抓乱了自己那一头标志性的红发。“你怎么就是不明白！我想让你看到！看到我最耀眼的样子！我想把整个哥谭都踩在脚下，然后把这座燃烧的、尖叫的城市，当成礼物，亲手捧到你的面前！”

“我不需要哥谭！”你也拔高了音量，怒火和委屈交织在一起，让你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我只要你现在、立刻、马上，跟我走！就这么简单的一个要求！你做不到吗？”

这是一个最后通牒。没有商量的余地，没有妥协的空间。

杰罗姆死死地盯着你，看着你那张写满决绝的脸庞，他眼中的狂热慢慢冷却，被一种深沉的、痛苦的挣扎所取代。

他既不想放弃他精心策划的、能让他名留青史的疯狂计划，更不想失去你。他想要鱼与熊掌兼得，他想要整个世界都按照他编写的剧本上演，而你，是他剧本里唯一且最重要的女主角。可现在，他的女主角撂挑子不干了，要提前退场。

最终，在疯狂的野心和你之间，他选择了前者。

“……再给我一点时间。”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失去了方才的激昂，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恳求。“等我处理完这一切，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我们可以离开哥谭，去任何地方，去月球都行，只要你愿意。”

你看着他，看着他脸上痛苦的挣扎，心中最后一点火苗也彻底熄灭了。

原来在他心里，他那场可笑的“演出”，真的比你更重要。

他根本不明白，你想要的不是一座该死的城市，也不是什么盛大的礼物。

你想要的，自始至终，只是他毫不犹豫的选择。

你什么都没再说。

下一秒，你的身影从原地消失，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只带走了满室让他疯狂痴迷的水蜜桃香气，和他那颗瞬间坠入冰窖、摔得粉碎的心。

杰罗姆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牢房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和你留下的、逐渐变淡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