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王一博你知道……什么了？

王一博坐在肖战的对面，先前那种见到肖战时故意压下去的情绪此时此刻全然浮现在脸上，他看起来很紧张，有细碎的阳光透光窗户落在他的眼睫，他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剪碎了日光。

肖战都知道了。

肖战开了瓶啤酒倒在他面前的杯子里，王一博没有推辞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明明是豪爽的举动但怎么看都像是在给自己壮胆。

肖战夏季出事的原因，还有你想给我的东西。

肖战往自己酒杯里也倒满了酒，酒气泛出一层泡沫细细密密的攀附在杯子间很快就消失不见。

肖战凝视著酒杯中逐渐褪去的泡沫，那些尘封在过往的真相多像这一层泡沫，拨开后总能见到沉淀在底下的酒液。

可是，从前他却连那一点耐心都没有给王一博。

王一博握住空了的酒杯沉默不语，接着他抓起桌上的啤酒又往杯里填满了酒液：

王一博为什么会知道。

分明是疑问的句子，可他的语气里听不出一点询问的感觉，也没有真相被揭开后松了口气的舒缓。

王一博在夏季刚出事的那两年，不是没有幻想过肖战和他继续做朋友。

尽管是出于守护夏季心愿的目的，夏季从前总希望他们两个人能好好相处，他费尽心思的创造各种条件让他和肖战之间有更多的接触，甚至在明显感觉到肖战对他有所抵触后，也依然没有放弃。

王一博垂下眼睫：

王一博肖战，你知道我当时为什么一定要和你道歉吗？

肖战移开视线，他当时的想法王一博自然知道的一清二楚，他极其恶劣的态度现在自己想起来都觉得实在过分。

王一博却一字一句的逼他：

王一博你觉得我是因为喜欢你，所以夏季离开后我可以趁虚而入，对吧？

肖战是，

王一博注视着他的双眼：

王一博我不否认我那年对你怀有别样的心思，也如你所猜测我的确喜欢你。

阳光隔离在空调房外并没有那么灼热，但王一博却觉得浑身的气血翻涌，他深深的呼吸一口空气，缓缓道：

王一博可是如果要在夏季和你之间选，我会选夏季。

肖战我知道。

肖战呢喃：

肖战我现在明白了。

他将酒如同王一博那般一饮而尽，喝的急了咳嗽了两声，脸上泛起微微的红色，他并不擅长饮酒。

他不再年轻了，昔日的少年意气风发昂扬扑灭在生活层层的压力间，他变成了一个可以压抑情绪的大人。

也许，如果夏季没有出事，他不会变成这样，至少还会保留一丝少年的生气。

王一博肖战。

王一博的语气终于还是缓和了下来：

王一博我当时执意要和你道歉，是因为那块手表盒上背后刻的字。

他轻声道：

王一博在你生日前夏季看出来我们之间有矛盾了，为了能让我们和好，他特意去手工店定制了一个手表。

他至今无法忘记当他从老匠人手中接过包装精致的手表盒，取出那块沉甸甸的手表后，看到手表盒内刻着的那行字时他有多惊讶。

排版工整充满艺术的花体字镌刻了一行再简单不过的字眼：生日快乐，林诺to陆行风。

王一博却对此一无所知。

他几乎能想象到那天夏季为什么一定要带他去那家店铺，为的就是说服他接受这个礼物，再作为和好的物件送给肖战。

王一博那块手表是以我的名义送的。

王一博嘴角扬起一抹苦笑：

王一博所以，我不能辜负他的心意，他希望我们仍然是朋友，所以我想遂了他的心愿。

王一博可惜，最后还是失败了。

肖战现在还来得及，

肖战焦急地抬起头：

肖战其实我们也是可以做朋友的不是么？

回应他的是王一博深深望着他的眼神，那双总是温柔注视著所有人的眼睛，此时此刻依然不带任何恨意，但却足够拒人于千里之外。

王一博肖战，九年前的我到底还是太过自私，希望能通过和你重归于好来弥补对夏季的那一点愧疚。

王一博为这段过往下了最后的定义：

王一博可是现在我觉得，什么都弥补不了我的过错。

肖战你没有过错，王一博。

肖战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这么不善言辞：

肖战被救……被救是因为他想救你。

王一博轻轻笑了：

王一博所以，夏季的死亡是应该的？

肖战回答不上来。

王一博微微侧过脸去，眼眶泛红，明明没有喝多少就喉咙口却像是被灼伤了一样疼痛。

肖战回答不上来。

因为他怎么回答，都是错的。

夏季的死亡不应该，可是现在的他又觉得，希望自己死，也不应该。

没有谁的人生丝毫不经历痛苦，但如果肖战知道真相后会比从前更痛苦，那王一博宁可希望他永远都不知道。

他不想夏季最执念的两个人，到最后都活成如今这般郁郁寡欢的模样。

王一博肖战，下个月是你生日了。

肖战下个月我生日了，

赚赚的声音低下去：

肖战手表……送给我吧。

他们异口同声提起了生日，这次王一博没有拒绝，他十分爽快的点了头：

王一博好。

生日那天肖战特地亲自到他们刑警队门口去接王一博下班。

值班的还是上次那个警察，看到肖战就笑眯眯地问：

刑警同事又来找王队吃饭啊？

肖战对，

肖战笑着回应：

肖战今天不忙吧？

刑警同事不忙，

对方摇了摇头：

刑警同事那是不可能的，王队今晚加不加班都不好说。

肖战一脸愁容地向王一博办公室的方向张望了一眼，正好看到王一博从里面往外走，他还没来得及换下制服，冷不丁看到出现在办公室外的肖战，他下意识地看向门卫处的警察：

王一博怎么现在什么人都放进来？

刑警同事王队，他不是你朋友么？

值班警察看看肖战又看看王一博，上次他们分明一起去吃饭了，难道是他看错了

肖战是。

肖战抢先一步走过去拉住王一博：

肖战多谢您给开门啊！

那警察笑眯眯地目送他们下班，王一博的脸色却不太好看。

肖战以前恨不得一副和他划清界限的模样，现在又殷勤的过分，王一博知道他是想修复他们之间的关系，但他上次话都已经说清了，他是真的不能理解肖战到底还想从他这得到什么。

青春期未完的友谊，还是完成夏季的心愿？

如果是后者……

他想，如果肖战说出那句希望他们重归于好的话，他一定无法拒绝。

即使他们之间从来没有“好”字可言。

王一博我先回去换身衣服。

王一博解释道：

王一博而且，我没想到你会过来，礼物也在家里。

王一博你在这等一下，

王一博已经准备喊计程车：

王一博我住的不远。

肖战犹豫道：

肖战我知道。

他当然知道王一博家住在哪，上次宋驰不就是他给送到王一博家的。

想到宋驰肖战就很是懊恼：

肖战要不买点东西去你家吃，我做饭，还行吧。

王一博的眉头轻轻蹙起，肖战知道他一定也联想到宋驰的事情了，连忙补充道：

肖战难得过生日我还挺想下厨的。

王一博果然没有再反驳，带着他去了附近的超市。

肖战跟在后面很是听话，王一博选什么菜他都说可以，一点也不挑剔。

肖战王一博，以前夏季说你脾气好，我不相信。

他在王一博俯下身子挑选蔬菜的时候给他递过袋子：

肖战我以前觉得你又疏离又不好相处，一副优等生的模样，只对夏季才露出一些笑容。

肖战说得动情，一想到高中时光，记忆里总能窜出夏季带着笑意黏在他身边漫无边际的说些笑闹的话，王一博总是跟在他们身后，他很安静，比现在的王一博安静的很多。

因为太安静而显得不合群，肖战一度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

但其实现在想想，夏季说的一点也没错。

他只是安静而并非不好相处，王一博很有耐心也很会照顾别人，即使打工耗费了他很多精力，他依然在夏季需要帮助补习的时候，抽空一点点为他讲题。

很多时候肖战坏心眼的想逗弄夏季，故意笑话他连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夏季瞪他一眼拿着题目就走向王一博的位置，总能获得王一博无比细致的讲解。

从公式到举例甚至后续还会为夏季出类似的题目帮他巩固。

肖战隔着几张桌子看他们两个人挤在一起，头靠着头笔尖抵着笔尖，沙沙的书写声传入耳畔，王一博轻声细语的讲解声也传入耳畔。

那时肖战觉得王一博无聊透了，他也实在厌烦他在逗弄夏季时，王一博总是成为那个轻而易举就能安抚夏季小脾气的人。

肖战喃喃自语：

肖战那时还真是恶劣啊。

他话音刚落就看到王一博将一个挑选好的包菜放进购物篮里，然后认真地看向他：

王一博你也会自我反省？

肖战一时语塞，这是他和王一博认识这么久以来，王一博第一次拿他打趣。

他莫名有些欣喜，冲破尘封已久的过往，他听到了此刻鲜活的心跳声，让他由衷的感到，他和王一博，也未必不可能回到朋友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