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人

翌日，王鹤棣把虞书欣送回家后，去了趟墓园。

和十一年前那天不一样，今天秋高气爽，万里无云。

王鹤棣换掉了往日吊儿郎当的衣服，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装，只在胸口别了个银色的蝴蝶胸针。那是曾经周虹依的收藏。

看见早就站在那里的王霆，王鹤棣难得没有出言讽刺。一是不想在妈妈和妹妹的墓前吵架，二是受到了昨晚虞书欣的安抚。

此刻的他，捧着两束菊花，放在墓碑前。

两父子相顾无言，只是默默地清扫着墓碑周围的杂草、摆放祭品。照片上的周虹依的笑容明艳动人，在阳光下温柔地注视着自己生前最爱的两个男人。

王鹤棣看着墓碑上的照片，在心里静静地和妈妈对话。

他想说，最近他交女朋友了，她很好，自己非常喜欢她；

也想说，自己决定戒烟了，从今天开始；

他最想说的是，妈妈，我想你了。

祭拜完后，王鹤棣从口袋里掏出一朵手作玫瑰，仔细把花瓣撑开后，放在了黑色的墓碑前。

王霆抬眼注视着那朵火红的丝绸玫瑰，最终什么话都没说。

早上，虞书欣拆了王鹤棣的真丝枕套，做了一朵手作玫瑰。临行前交到了王鹤棣手上，她说：

“这上面有你的气息，也有我的心意。阿姨和枚枚，会接收到你的爱的。”

墓园里，一阵清风拂过，传来若有似无柑橘的香气。

好像是妈妈在向他回应。

从山上下来，王霆又问了王鹤棣一次，“上次我说的留学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王鹤棣没有再讽刺他，也没有发脾气，只是平静地说：“我要问问她的意见。”

她指的是虞书欣，父子俩都再明白不过。

王霆点点头，没有再催促，转身上了车。

他们都需要时间。

秋去冬至，叶落归根。

2015年春节罕见在2月中旬，于是在这个超长学期，高二级部的会考结束后，还要留在学校里上一个月的课才进行期末考试。

青春期的学生们的耐心在一次次考试中被消磨殆尽，好不容易所有的考试都结束，云梦早已到处张灯结彩，云梦一中的传统冬令营也开始宣布报名。

想到去年的乌龙和心动，王鹤棣主动给自己和虞书欣报了名。

今年的冬令营的行程还是爬山露营吃饭老三样，不过是地点更换在云梦西侧的鹿城山。

出发的那天，天色有些阴沉，北风呼啸。

大家在山脚下集合，开始徒步爬山，快到山顶的时候，天空开始飘起了雪。开始的雪花如盐粒，但渐渐的雪片越来越大，很快就在地上形成积雪，山路变得湿滑，为了安全，老师决定带学生们先去半山腰的温泉酒店避一避。

鹿城山的半山温泉酒店，依山而建，建筑更是仿唐朝建筑，又融合现代设计，是鹿城山远近闻名的特色酒店。

酒店的经理听说了情况，也没有拒绝老师们的请求，还给他们准备了热水。就这样一个个青春期的孩子挤在大堂的沙发上，对着身后的古画和周围摆放的瓷器啧啧称奇。

听说这里的温泉分公共温泉和私人温泉，公共温泉是穿着泳衣一起泡的，私人温泉是在房间里的，看虞书欣和同学们凑在一起很感兴趣的样子，王鹤棣从钱包里掏出卡，就到前台给同学们预定房间去了。

待到大堂经理请同学和老师们去前台办理入住，他们才发现，原来土豪竟在自己身边！对王鹤棣表达了感谢后，欢天喜地的去找房间了。

虞书欣落在最后，笑眯眯地看着王鹤棣，把后者看得有点不好意思。

“干嘛？”

她伸出手在他的肩膀上虚拍了下，称赞道：“很乐于助人嘛，校霸同学。”

王鹤棣肩膀后扯，撇清道：“哎，我可是尊师重道的好学生啊，别说的我无恶不作一样。”

“那就是改邪归正，理当嘉奖！”她笑起来眼睛是弯弯的，像月牙。

王鹤棣来了兴致，“哦？那你要怎么奖励我？”

少女踮起脚尖，飞快地在王鹤棣的脸颊啄了一口，然后低头露出了些许羞涩。再抬头，却用余光瞟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徐海乔靠在酒店前台，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俩。

“海乔表哥……？”虞书欣脸上的血色褪去，笑容尽收。

徐海乔站在前台看小情侣亲热半天了，见对面终于发现自己了，这才带着微笑走上前去。

“哟，这是终于发现我了？”

王鹤棣听到她的称呼，就知道来人的身份了。他转过身来，向前一步，挡住虞书欣的身影。

徐海乔觉得有点好笑，但也没说什么，只是停在王鹤棣面前一步开外。

虞书欣此刻有种被家里人“捉奸在床”的怪诞感，低头嗫喏着问道：“海乔表哥，你怎么在这？”

“这家酒店，是你外祖家的产业啊。”徐海乔抱着胳膊，耐心地解释道：“刚才前台说办理入住的客人名单里，有我的好妹妹，我这不就立马出来迎接你了。”

虞书欣点了点头，还缩在王鹤棣的身后。

“行了，我不会把今天的事说出去的。”徐海乔看了一眼缩着的妹妹，又对前面的王鹤棣说：“刚才你预定房间的钱，我让前台都打回到你卡里了。既然是我妹妹的同学们，这个钱理应由家里出。”

家里。

这个词在王鹤棣的齿间滚过。

这是在暗示他不是虞书欣的家里人吗？

王鹤棣面上不爽，但也不会在她家人面前发作，只是冷冷的道谢，然后拉着缩在后面的虞书欣走了。

虞书欣回头看着电梯的方向，如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