枚枚

她推门进来的时候，王鹤棣刚好洗完澡。

刚洗干净的他带着有一丝柑橘味沐浴露的香气，热水把他的皮肤泡的更白，湿发上低落的水珠让他的气质看起来没有往日那般凌厉。

看清虞书欣手里端的东西后，王鹤棣一脸好笑，“热牛奶？真把我当小孩了？”

虞书欣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是啊，棣棣快喝。”

王鹤棣伸出的手悬在半空中，笑容僵在嘴角，“你怎么知道，我的小名是‘棣棣’？”

“我随口叫的，”虞书欣迟疑道：“有什么问题吗？”

王鹤棣摇摇头，接过那杯牛奶一饮而尽。仰头闭眼的那一瞬间，他好像听到了周虹依在叫他。

“自从我妈妈去世，已经很久没人这么叫过我了。”

他的脸上又露出了那种表情，虞书欣看得心痛，走上前一步，双手捧住他的脸，嘴唇轻轻印在他的唇上。

“你现在有我了，王鹤棣。”

王鹤棣抬手把她圈在怀里，在他的怀里，柑橘味扑面而来，刻在她的嗅觉记忆里。

过了好久，久到他的湿发打湿了她的衣角，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轻声说：“好啦，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回家呢。”

“别走。”他下意识地说。

“啊？”虞书欣向后挪了一步，拉开两人间的距离，惊讶地问：“你、你在说什么。”

看着羞得满脸通红的虞书欣，王鹤棣也反应过来自己刚才那句话的不妥，尴尬得吞了下口水，解释道：“我是说，这么晚了回去不安全，你要不就睡这。”

“啊！”虞书欣知道自己会错意了，低着头不敢和他对视，只是指着床边的地毯说：“那我睡地上。”

“嗯？”王鹤棣本意是想说家里空房间很多，她可以住在他隔壁的。不过既然她都这么说了，王鹤棣自然不会主动说让她睡隔壁的。

他双手握着虞书欣的双肩，把她按在床上，说：“你睡床，我睡地上。”虞书欣还要争辩什么，他凑近说：“不听话的话，我不确定会发生什么。”

虞书欣上床盖被子闭眼一气呵成，还回了句：“晚安。”

王鹤棣被她的反应逗笑了，转身去把灯关了，又随手扯了件长款外套当被子，就躺在了床侧的地毯上。

房间里没有灯光，只有流淌的月色。

王鹤棣屈肘作枕头，垫在脑后，盯着天花板。虞书欣背对着他侧躺，心跳如擂鼓。她用手不停揉搓盖在身上的被子，在床上辗转反侧。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还是毫无睡意。

没办法，她转向王鹤棣这边，对着床下小声地说了句：“王鹤棣，你睡着了吗？”

清冽的嗓音很快就回应：“没有。”

“那你可以陪我聊聊天吗？”

“你想聊什么？”

虞书欣把小脑袋探出半个，在黑夜里盯着他的轮廓，小心翼翼地问：“能问问你，今天为什么心情不好吗？”

王鹤棣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虞书欣怕他不开心，赶忙说：“不想说也没关系，我们换个话题。”

但王鹤棣却开始缓缓诉说：“我妈在我6岁的时候就去世了，肚子里还有我未出世的妹妹。”

虞书欣没有出声打断，她知道，此时她只需要扮演好一个听众就好了。

“你不是问过我为什么讨厌张凌赫吗？6岁以前他曾经是我最好的玩伴，但他的哥哥，当时是我爸的左膀右臂，却背叛了他。我妈知道这件事以后，急着回公司，却在路上出了车祸。”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整理心情。

“那天下了好大的雨，我知道，是因为路滑才发生的意外。我也知道，张凌赫他们和我妈的死并没有直接关系。我只是没有办法，好像所有人，都能很快的从我妈的死中抽身。”

他拧着眉，仿佛看到了当年的画面，“我爸只来了医院一次，就把所有的后事交给秘书，自己回公司‘主持大局’去了；家里的亲戚们一批又一批的来，只顾着寒暄和算计；而张凌赫，在我妈出事后就立马出国了。”

王鹤棣嘲讽地笑了一声，“我妈对他那么好，像亲生儿子一样，他却说走就走。你让我怎么能不怨他呢？”

不怨张凌赫，他又能怨谁呢？

他的笑声带着凄冷、无奈和执着，虞书欣掀开他身上盖着的外套，带着被子把王鹤棣裹了进去。

带有少女提问的被子笼罩在身上，让他暂时回温。

王鹤棣沉默不语，过了半晌，他喃喃道：“你知道我未出世的妹妹叫什么吗？”

“什么？”虞书欣不明所以。

“枚枚”，王鹤棣拉过她的手，在她的手心上一笔一画写下这个字，“我的小名叫棣棣，所以有人就开玩笑说既然有弟弟，妹妹也要有吧。我妈就找人算了这个字。”

虞书欣抱着他，温声说：“阿姨和枚枚在天上也会希望你成为一个幸福的人，而不是带着过去的怨恨度日。”

王鹤棣窝在她的臂弯里，很轻声地应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