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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两个人就去民政局办了结婚证。
带着热乎的红本本,他们直接开车去了医院。在虞书欣姥姥面前,王鹤棣收起了往日的刻薄冷漠,尽心尽力扮演了一个温柔体贴的丈夫,把病床上的老太太哄得妥妥帖帖。
临走时,老太太拉住两个人的手,塞了个大红包给王鹤棣,让他一定要好好的对待虞书欣。
“欣欣不容易啊,爸妈走得早。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闯荡,挣钱养家。之所以我催得这么急,就是想我走了以后,能有个人可以照顾她。”
“姥姥!我不许你这么说!”虞书欣不满道。
老太太笑着拍了拍她的手。
王鹤棣侧目看了一眼虞书欣,在亲人面前,她难得流露出小女孩的姿态和神情,让王鹤棣若有所思。
他已位列仙班,自然能看得出,病床上的老人已是日薄西山,没有多少时日了。只是他们青丘狐族,生来就有成千上万年的寿命。面对人类短短几十年的光阴,他也是头一回感受到陌生的冲击。
人间的生老病死,竟是如此。
一个自知时日无多,撑着一口气想要将孙女托付给另外一人;
一个强颜欢笑,用自己的幸福去换病床上老人的安心离去。
王鹤棣虽是仙,但对于人类复杂的情感,这十年来他也只是学了个皮毛而已。
也许是他的表情太过严肃,虞书欣把小手伸进王鹤棣的大手里,悄悄地捏了捏他。
王鹤棣抬起眼看了虞书欣一眼,虞书欣对他笑了笑,无声地告诉他不用太沉重。王鹤棣这才从思考中抽离,笑着对老太太点了点头。
临走时,王鹤棣回头看了一眼病床上的老太太。他虽然是仙,但不干涉凡人的生老病死,是天规。
走出病房后,他斟酌着说了一句:“如果有空,多来看看她吧。”
虽然他和虞书欣有仇,但那并不关病床上老太太的事。
虞书欣停下了脚步,面露诚恳,“谢谢你。”
接着把刚刚老太太塞过来的大红包一把塞进了王鹤棣的怀里,“这个给你!”
王鹤棣:?
亏他还动了恻隐之心,搞了半天把本狐的好心当成要钱的假意了。
气得王鹤棣把红包扔在地上,转身就走。
虞书欣看着王鹤棣气冲冲地走了,百思不得其解。她还以为处处找自己要钱的王鹤棣会喜欢金钱奖励呢。难道不是吗?
男人好难懂,她捡起地上的红包挠了挠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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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叫我来干吗?”王鹤棣双手抱臂,长腿落座在虞书欣家的沙发上。
自前一天医院不欢而散,虞书欣虽不知自己哪里惹到了王鹤棣,但毕竟他帮了自己这么大忙,她决定好好感谢他一下。
于是虞书欣调整了今天的拍摄行程,空出了一整天,下厨做了一大桌菜,才打电话把王鹤棣叫来。
虞书欣今天穿了身白色的针织连衣裙,耳朵上还带了两个毛球耳环,看起来像一只无害的小白兔。
她忽闪着大眼睛盯着王鹤棣,后者半推半就地来到餐厅,看到桌上的菜时,一时之间也楞在原地。鸽子汤、白切鸡、红烧鸡翅、麻辣兔头、新鲜水果。
禽类、兔子和水果,都是狐狸爱吃的。如果不是虞书欣神色如常,王鹤棣怀疑,是不是自己狐狸的身份被发现了。
“那天在餐厅我看你点了这几道菜,我就猜你喜欢吃,所以就做了。”虞书欣搓了搓手,期待地眼睛里仿佛藏着万千星河。
王鹤棣眼中的警惕松动,但却没有动筷子,他拒绝道:“不用这么客气,你付了钱的。”
虞书欣坐在对面,拿了一瓶威士忌,倒了满满一小杯,然后仰头一饮而尽,“我从小就喜欢小动物,小时候的梦想是做一名野生动物摄影家。我爸妈很开明,非常支持我,所以我16岁就有了第一台单反。”
她又喝了一杯,嘴角笑着,回忆起了自己的青春期,“那时候,课余时间我就往周围的森林里跑,有时候在树上一趴就是一天,拍了很多照片。那时候,我是真的以为自己可以成为我想成为的人。”
王鹤棣神色微动,轻声地问:“那为什么没有呢?”
虞书欣迟疑了半刻,眼里满是遗憾,“十年前,我在鹿城山上拍松鼠,结果接到了父母出车祸的消息。”
回忆起人生中最糟糕的一天,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又喝了一杯。
王鹤棣拿起水壶,给虞书欣倒了半杯热水,递给了她。
虞书欣看着玻璃杯,继续说道:“接到电话的我从树上摔了下来。不仅相机摔坏了,还砸死了一只野狗。”虞书欣回忆起那只野狗的样子,“那只野狗,看起来像是被火烧了,可能还剩一口气,但是被我的相机一砸,估计就没气了。我那时候大脑一片空白,就在树下挖了个坑把它埋在了里面。现在想想,我应该把它带回来好好安葬的。”
王鹤棣眼睛眯了起来,越听越不对劲。
“野狗?”他怒火中烧,恨不得当场了结了面前的女人。
十年前,刚经历过九九八十一道历劫天雷的王鹤棣,支撑不住现了原形倒在鹿城山的树下。
还没修养好,就被从天而降的相机砸晕了过去。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那个女人试图挖坑活埋了他。
她的味道通过土壤一寸一寸渗透进他的鼻子里,刻在了他的嗅觉记忆中。
王鹤棣额角的伤疤,因为是原形受的伤,即便是化成人形,依旧留在脸上。
本来听她的讲述,自己都快原谅她了。
但是偏偏她说野狗?他鹤棣仙君不但是全青丘最年轻的上仙,还是青丘毛色最漂亮的九尾狐。竟然被她和野狗相提并论?
王鹤棣怒极反笑,步步紧逼地问道:“砸死了野狗,就可以不负责任,埋了就跑?因为一己私欲,就可以伤害一条无辜的性命?嘴上说着想做野生动物摄影师,实际上连狗和狐狸都分不清。真是虚伪至极。”
虞书欣的神经被酒精麻痹,只知道王鹤棣在凶她,却连他为什么生气都没想明白。
走进电梯的王鹤棣,冷笑道:“生存法则第七条,永远不要对敌人心存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