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大口喘着气，空气中的灰尘吸进喉咙，呛得他不受控制的大声咳嗽起来。
“舅舅？怎么了？”沉香推开了自己的房门，担心关切的询问他的情况。
“啊……没事。”杨戬揉了揉太阳穴，方才梦境里的鲜血淋漓以及情绪太过于真实，显得现在的现实世界让人有些不敢相信。环顾四周，自己正在船舱的房间里，眼下的事物都再熟悉不过，一切平静安稳的像是假的。
“真君，来先喝口水。”清染端着满满一碗水，颤颤巍巍的绕过沉香进入房间递给杨戬。手上稍微一歪，几滴冰凉的水滴洒在了杨戬的衣襟上，浸透云纹丝绸，在杨戬的胸前留下几点的凉意。
“嘿嘿，抱歉啊。”清染不好意思的笑笑，有些尴尬的顺了顺头发。
杨戬迟疑了一下，然后端起水碗一饮而尽，冰凉的水流过喉咙，让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了，想要咳嗽的感觉也一并被一扫而空。把碗放在一边，杨戬的视线不受控制的向清染看去。她的眼里闪着光亮，面色红润，虽然好像有些疲惫但是精力充沛元气满满。
“真君，早上我和沉香比试来着，猜猜谁赢了？”清染注意到了杨戬的目光，赶紧上手整理了一下自己被汗水浸湿没有完全擦干的鬓发，语气略带神秘却又憋不住笑意，几乎可以说是把答案挂在脸上了。
“我那是失误了，你只是运气好而已……下次，下次肯定不会让你赢了。”沉香看清染得意的样子气不打一出来，扭过头撂下狠话。
“好好好，我随时奉陪。”清染双手叉腰很是自豪。
“早上吃什么？”杨戬拿两人没有办法，微笑着叹了口气转移话题，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现在已经不是早上了，我早都弄好了，是内会儿新学的菜，尝尝吧！”清染带着两人走出船仓，而走在后面的杨戬则是看着清染蹦蹦跳跳的背影若有所思，脸色也发生微妙的变化。
走出船仓，清新的空气里混合着美食的香气。桌上摆着各种各样的生煎，蒸饺，小菜，小小的一份份摆上一大桌，只是看着就幸福感满满。
“老刘！不是说等真君一起吗？就这么一会儿你吃了这么多！哮天你也是，早上不是喂你吃饱了吗？”清染跑过去把想要跳上桌大快朵颐的哮天犬抱下来，好像有些生气的撅起嘴。不过在杨戬看来，这都是再平常不过的小打小闹，只不过今天看着这一切，心情变得有些微妙。坐在桌前，浅尝一口眼前的煎包。
“嗯，这水平不像是第一次做。”咬开酥脆的外壳，里面油香的汤汁就在口腔里迸发，馅料不干硬也不松垮，一切都把握的恰到好处。
“真君爱吃就好。”清染还像以前一样被夸的害羞，有些不知所措的揉了揉啸天的狗头。
“二爷，来活儿了！这可是个大单啊！”老刘拿出了刚刚印出来的抓捕令，被上面的价格惊的两眼放光。
“我看看我看看！”清染冲过去跟着看一眼，也吃惊的微张嘴巴。
“什么啊？”沉香放下筷子，好奇的探头去看。
“看起来是个狠角色，长得凶神恶煞，拿的这长枪挺唬人啊。”老刘把抓捕令递给清染，活动了一下筋骨蓄势待发。
“那可不是长枪，这叫方天画戟。”清染无奈的笑了一声，而这四个字却让一边还在懒洋洋吃着蒸饺的杨戬一惊，筷子夹住的饺子也掉回了盘子里。
“哼，无论是谁，我都会抓住他。”沉香倒是不屑，摸了摸身后的匕首。
“今天算了，休息一天吧。”杨戬放下筷子，不紧不慢的站起身。
“二爷，这可不是天天都能遇见的人啊，八百贯，够我们花好一阵呢！”老刘不理解，把抓捕令递给杨戬，希望他能三思。
“没事，咱们也不缺钱，不是刚领了赏银吗？他就让给别人吧。”杨戬看了一眼抓捕令，上面的男人面若恶鬼手持方天画戟，让他不由自主的把目光投向清染。清染似乎也是对自己的决定有些震惊，不过也没多说什么。一边的沉香也想开口劝什么，却被清染拦住，什么也没说出口。
“那好吧，既然真君都这么说了，就当放一天假吧。”清染双手合十，脸上的笑容变得更深。
“今天去集市转转吧，看看再添置些什么东西。”杨戬站上船头，活动了一下腰肢，回头摆摆手向清染示意。清染心领神会，与老刘和沉香道别之后化成狐身，与杨戬一起从船头纵身跃下。稳稳的落在小舟之上，爬上杨戬的肩头乖乖坐好。
口琴插入，手上挂档，小舟就直接窜上云霄。云层间潮湿的空气拂过清染的柔软的皮毛，云卷云舒从身边奔驰而过。清染望着飞舟之下飘渺洁白的云雾，好像自己正遨游在名为天空的大海，舒服的让清染眯上眼睛，无论多少次，她都很享受这飞翔的感觉。
杨戬轻轻歪头，在清染不经意间，将一边脸颊埋在她蓬松的毛里。柔软毛绒的触感和太阳晒过暖洋洋的温度一齐直冲大脑，这种感觉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思绪不由自主的又回到了昨晚那真实的梦境。
“真君，在这边停吧。”清染从杨戬的肩上跳下来，跑到船头给杨戬看路。杨戬猛打方向盘一个急转稳稳的把飞舟停在其他两个小船之间的空位里，伸手拎住被自己的漂移甩飞，差点掉进水里的小狐狸。
“吓死我了啊！”清染被杨戬拎到地上，变回人形重新站回地面，但还是惊魂未定。
“哈哈哈哈，抱歉，一时兴起。”杨戬看清染有些炸毛的样子，忍不住的笑出声。
“别笑了，开始买吧。”清染有些不好意思，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在前面引着路开始挑选。
“再买点米面吧，沉香很喜欢吃面食，老刘又比较喜欢吃米饭。”清染掏出银两结账，拎起两袋米面，刚拎起来就被身后的杨戬接过去。
“嗯，豆子也吃没了，红豆多来点，可以做豆沙。”清染想起来沉香好像很喜欢吃红豆沙包的样子，又添了一些红豆。刚要接过老板手里的豆子，却又被杨戬抢了先。
“蔬菜也再买点吧，现在什么应季来着？”清染经过菜摊子，弯腰开始仔细的挑选，不一会儿又选了一大筐各种青菜。根本来不及自己背起来，就又被杨戬挂在自己肩上。
“要不给我拎点吧。”清染有些不适应，回过头看杨戬已经大包小裹的拎了一大堆东西，而自己还两手空空。
“没事，看看还要买点什么，这都不沉。”杨戬好像一点也不觉得辛苦。明明平时买东西都是两个人一起拎，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奇奇怪怪的。清染边走边想着，总觉得不太对劲，偏头向后看了一眼，却正好对上了杨戬的视线，被吓了一跳赶紧转回去。
“话说，真君有特别喜欢吃的东西吗？虽然这么长时间过去，但真君从来都是做什么吃什么，摸不太清你的喜好啊。”身后的杨戬一路上几乎不怎么说话，能感觉到一直在看着自己，搞得清然有些紧张，开始没话找话。
“也没有什么，你做的都很好吃，我都可以。”杨戬没有具体的回答，根本不给清染继续找话题的机会，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又开始沉默。
“我觉得买的差不多了，还是回去吧，已经下午了。”清染回过头，看杨戬已经快被各种筐子和袋子淹没，想伸手帮忙却又被杨戬拒绝，实在不好意思继续买了。
“好。”杨戬和清染原路返回，一路上清染还是能感觉到杨戬在自己身后看着她，反常的很。回到小舟旁，杨戬把东西都放在飞船后面新加的储物箱里，活动活动筋骨却没有立刻上船，而是回头看着清染，上下打量一番。
“怎么了？”清染被看的不好意思，急忙理了理裙摆。
“再给你买一套新衣服吧，你一个仙子不该总是穿这一种衣服。”杨戬语气平静，清染刚想拒绝就被他拉到旁边一家裁缝店里。
“真君，不用的。这种我穿的挺好，平时练功和抓人都很方便的。”清染摸了摸怀里剩的银两，又看了看店里摆出来的布料和样衣，想要带着杨戬离开。
“平时总有不练功和不抓人的时候，穿的漂亮一点不也挺好吗？”杨戬看出了清染在担心什么，从怀里又掏出一串银两。
“哎呦，欢迎欢迎啊，请问小姐喜欢什么颜色什么样子啊。”店里的老板娘风风火火的跑过来，招待着两人。
“我……都可以吧。”清染在仙界几百年都没买过新衣服，感觉有些跟不上现在的审美了。在几件样衣前挑选着，最后把目光停在了一件齐胸襦裙上。
“哎呦，好眼光啊，姑娘喜欢什么颜色，现在这套有浅黄的，浅绿的，蓝色的，紫色的还有红色的和……”
“不要红色的。”老板娘本来兴致勃勃的向清染介绍，突然被站在一边的杨戬打断。两人都齐齐的看向杨戬。
“啊……就是，你穿红色的不适合。”杨戬好像大梦初醒才反应过来一样，赶紧补充了一句。
“啊哈哈，那姑娘试试这套青色的吧。”老板娘尴尬的笑笑，把衣服塞给清染带她去后面的试衣间。
“奇怪……”清染换着衣服，脑中开始回忆这一天。今天的杨戬太奇怪了，想着想着，手上换衣服的动作也渐渐停了下来。
“姑娘，换好了吗？”房间外，是老板娘的询问声，这才把清染从思考中唤醒，赶快整理整理从试衣间里走出来。
“哎呦，真漂亮，这颜色和姑娘太配了。”老板娘示意清染转一圈，嘴上对她的夸赞没有停下过。
“那就这套吧。”杨戬掏出一串银两递给老板娘，老板娘数了数然后满脸堆笑的帮清染把换下来的衣服收好装好，目送二人离开。
“真君……”清染和杨戬并排走了一阵，然后放缓脚步站在原地。
“怎么了？”杨戬回头，语气和神态与从前相同。
“真君今天怎么了，有心事吗？”清染微微皱眉，有些担忧。
“没有，不要多想。”杨戬轻轻一笑，想要继续往前走，但却被清染拉住袖子。
“真君今天起得比平时晚很多，而且脸色也不好，看到抓捕令的时候也不像平时一样去抓人。”清染微微低头藏起视线，将脑子里想到的杨戬今天的反常一股脑的都说出来，声音越来越小有些没有底气。
“还有就是，为什么今天我总觉得真君总是在看着我呢……”清染抬起头对上杨戬的目光，表情有些委屈。
“唉……”杨戬听罢先是一惊，然后低垂眸子轻叹一口气。
“我做错了什么吗……”清染微微向前一步，想要从杨戬的眼神里看出什么答案，但是他的眼神还和平时一样慈悲又带着悲伤。
“一定很疼吧，当时……”杨戬伸出手轻轻抚在清染的肩上，青色的薄纱之下是一道年头久远的疤痕，别人大概不会注意到，但是杨戬的视线却无法移开，心脏也跟着抽动。
“啊？”清染没反应过来杨戬所谓何事，偏头看了看杨戬抚上的位置。
“害，真君要是不说我都忘了这里还有疤呢。”清染笑了笑，好像早就忘记了这码子事。
“对不起，当时受苦了……”杨戬的视线还没有移开，疤痕不仅仅留在清染肩上，也留在自己的内心里，不然他也不会突然梦见这百年之前的往事了。如果梦境里的结局成真，杨戬不敢想象自己这百年会是什么样的状态。大概每每想起，都会沉溺在悔恨之中吧。
“真的没事。”清染看出杨戬并不是在开玩笑，结合上午的抓捕令，清染大概也是猜出了杨戬今天反常的缘由。
“我现在这不是好好的嘛，跟真君一起做赏银捕手，比试功夫，还能一起逛集市一起坐飞船，看星星看日出。以前的事情不必挂心。”清染用轻快的语气跟杨戬说着，而杨戬只是看着自己，不说一字。
“好啦。真的没事。”清染歪了歪头，挡住了杨戬看向自己肩膀的视线，对视的刹那杨戬才猛地惊醒。
“还好你没事。”杨戬看着清染温柔的面容，露出笑颜。
慈悲的双目中闪烁出对眼前人的珍惜，无一遗漏的映在清染的眼里。清染灵动的双眸，也渐渐替换掉了杨戬梦境中苍白无助的样子。两人的笑容都加深了一些。
“走吧，买了这么多食材晚上给你们大显身手！”清染蹦蹦跳跳的走到杨戬前面，回头示意杨戬快点跟上。
“好。”杨戬看着眼前的清染，微笑着跟了上去。
好在，这场美梦才是自己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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